“我想搬回去住幾天!”
這聲音就像是她手上伸過來一根長針,一直扎透他的心臟裡。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終於反應過來,怫然變色。“我們才結婚多久,你就要搬回去住!”
“你就讓我走吧。”她的臉上帶着一點慘容,將一件件衣服從衣架上取下來,亂着塞進了行李箱裡。“承馳,如果你還愛我的話,就讓我走!”
“我真的不明白你爲什麼這麼做!”他從她的手上奪過衣服,泄忿似的丟在地上。“就因爲心妮住到我們家來,你何至於這樣?你不喜歡她來我們家住是不是?好,我這就讓她走!”
“你爲什麼一定要逼我呢。”她原本就酸酸楚楚的心驀地就變成了難言的疼,眼淚徑直地流到了面頰上。芷卉的話說的很對,當初結婚前她就應該要求承馳搬出來住,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問題。
“我逼你,是你逼我纔對。”喬承馳感到熱血往腦子裡衝,而頭痛欲裂。他們結婚才幾天,就鬧出這麼多事來。他發現自己彷彿一點也不瞭解奕可。奕可到底需要什麼,在想什麼,他都一無所知。
“我沒有逼你,你讓我出去透透氣……好不好?”她的聲音嗚咽而顫抖。她實在受不了,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點一點地撕裂了。
就在這個時候,楊羽憤然地站在門口瞪視着他們兩個。
“一大清早的,你們就在這裡吵架?”她怒氣衝衝地走進房來,蓬地一聲將門帶上,指着地上行李箱,還有被喬承馳弄得亂七八糟的衣服說道,“幹什麼?你們想離家出走嗎?”
“媽,是我要走!”她揚了揚頭,那瑩白的小臉上流露出堅毅的神情。
“你……”楊羽的眼睛登時半眯了起來,暴怒的神色飛進了她的眼底。“你在搞什麼?你還要鬧嗎?明知道承馳一早要上班,你非要鬧得家裡雞犬不寧嗎?”
她蹲下身收拾衣物,委屈的情緒化爲淚水撲簌簌地掉落下來。
“哭,有什麼好哭的!”楊羽繼續罵道,“心妮是承馳未婚妻的親妹妹,現在她有了困難,來我們家借住幾天又怎麼了。你在害怕什麼?你在嫉妒她什麼?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小氣呢,一點風度也沒有!沒有同情心,真是個冷血動物。”
聽着楊羽一字一句地咒話,她心如刀割,淚水紛紛地落在她的手背上,行李箱上,衣服上。
“媽,你別再說了。”喬承馳發話了,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身影微微地顫慄,終究於心不忍。
“你們別吵了,我走好了。”門霎那間又被推開了,心妮像個不知所措,卑躬屈膝的小婦人,一滴淚珠在她鼻尖上閃着光芒。“我不會再打擾你們了,我這就走!”
在場的人都愣怔住了,還是楊羽最先發話了,她迅速地調整了一下臉色,露出慈愛的笑容:“傻孩子,你要走?能走到什麼地方去?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安安心心地住在這裡,什麼也不想要。你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沒有人要趕你走。”
楊羽說完了之後,還不住地遞眼色給喬承馳。而他則瞥了一眼含着淚的奕可,在心裡嘆了口氣說道:“心妮,這裡沒有人說你打擾了我們,你就安心地住下來吧。”
“我還是走吧。”心妮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們,那被淚水浸透的眸子烏黑髮亮。“我在這裡只會給你們造成麻煩。”說着她跑出了門口。
楊羽上前走了幾步,喬承馳才突然意識到什麼,他追了出去。
“你看你,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會給家裡添亂!”楊羽的語氣中帶着咄咄逼人的力量。“當初我就不同意你們的婚事,這下可好,你纔剛嫁過來沒多久,就鬧得家裡不可開交。”
見她一聲不吭,楊羽絮絮地往下說:“不是我看你不順眼,你看看你,整個就像是受氣的小媳婦一樣。你說實話吧,你嫁進來,我也沒有對你怎麼樣吧。怎麼心妮一住進我們家來,你就趁機上房揭瓦了。我告訴你吧,我是喜歡心妮,因爲她比你乖巧,比你懂事!你這個人啊,我該怎麼說你呢。我希望你好好地對待承馳,不要讓他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
楊羽說着說着,便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那聲嘆氣,就像是一個轟雷在奕可的頭頂上炸開了。她慢慢地站起身來,腿腳已發酸軟。她扶着牆走出去,看到走廊上,心妮正背對着她站立着,身子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要倒一樣。而喬承馳的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側對着奕可站着,樣子看上去很溫柔。
奕可轉回房間,看着地上亂放一地的衣物及行李箱,一顆心已經裂成了碎片,同時又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吶喊:“快離開這裡!你不屬於這裡!快走吧!“
走?真的要走嗎?她一擡眼就看到掛在牆上的婚紗照,照片上的兩個人相視而望,彼此的眼中都看得到對方的深情。她望着照片上的自己,扭曲着臉露出了苦笑。
“你還好吧。”有一天,在齊牧秋的家裡,她見到了他。
“還……還行吧。”她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她這裡的公寓房租還沒有到期。今天來的時候,順便把押金也取了回來。
齊牧秋認真地審視了她好一會兒,看到她的臉龐瘦削了許多,眉宇之間緊壓着一層看不見的隱憂。
“你最近那首《念》很紅呢。”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故意調轉了一個輕鬆的話題。
他羞澀地笑了。《思》跟《念》都是用來紀念他的女朋友的。經過這些年的努力,他開始乍露頭角了。
“你幫我打聽過嗎?那個畫畫的人是誰?”他用突然想起點什麼的眼神,輕輕地問她。
她心裡陣陣地惶遽:“我打聽過了。不過因爲這個是我朋友的朋友,這些畫又是我朋友的朋友的不知道誰送給她的,然後再輾轉地到她的手上……”她越說越亂,語無倫次,手心開始緊張到發汗。
齊牧秋怔怔地望着她好一會兒,半晌,那雙期待的眼神變得黯淡了:“是嗎?那麼你再幫我打聽一下好不好?”
“我會幫你打聽的。”她腦子裡思緒飛奔,又感覺到空着的心被摻進了內疚。齊牧秋這樣幫她,她還要幫着芷卉隱瞞他。她咬着嘴脣,一時之間兩人居然都沒有說什麼話。
“我想我該走了。”她微窘地笑了一聲。
“奕可,等一下。”他三步兩腳地朝她走了過來。看着她的樣子,一陣難以用筆墨來形容的憐愛無端端地生起。“你真的過得好嗎?”
“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她又勉勉強強地笑了一下,嘴角抽縮了起來,臉色也怏怏的。
“可是我覺得你不好。”齊牧秋看到她用帶着鑽戒的手擋住了嘴脣,溫和地說道,“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我過得好,他們全家對我真的很好。”她將手從嘴脣移開,似乎想擠出一個微笑,可是卻沒有成功。
齊牧秋深深地望着她,在她的身上,他見到了卜怡晨。於是,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膀,衝着她咧嘴一笑:“其他我就幫不上忙了,但是我的肩膀可以讓你靠一下。”
她笑了,這一次她笑得很開心,可是淚水卻像斷了串的珠子似的滾落了下來。
“謝謝你。”
“不客氣。你可以把我當作避風港,或者保護傘之類的。”他用調侃的語氣說道,嘗試着想令她開心起來。
她離開了齊牧秋的家,卻沒有想到,在樓梯口有一個人影在悄悄地窺探着她。
在喬承馳的辦公室裡,他正埋頭審覈合同。秘書走進來,將手上的一份文件遞給他,並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喬先生,關於演唱新電影主題曲的人選你定了嗎?電影部的人正催着我們找歌手去試音呢。”
齊牧秋。他的心裡輕輕地響起了這一個名字。爲了這件事,他已經考慮了很多天。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齊牧秋都是一個合適的人選。當然比他合適的人選大有人在,但是還要花時間,花精力慢慢去尋找。眼下符合條件的就只有他了。
“齊牧秋吧。”他打開文件,在齊牧秋的那個名字旁邊輕輕地劃了一個勾,合上之後面無表情地交給了秘書。
秘書踩着高跟鞋走出去了。
他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是楊羽接的。
“你說奕可啊,一大早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一句交待也沒有。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回來要說說她才行。她呀,真不如心妮,心妮最近心情很不好,你晚上早點回來陪陪她,我怕她會想不開呢。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家裡人都不在了。唉……”
他生怕他母親越扯越遠,連忙口頭上答應她,這才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之中,他就尋思了一下。奕可除了去花店,還能去哪裡呢。這樣一想,他就決定下班之後去花店那邊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