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窨目光沉靜,看着與他對面而坐的男人,聲音一如他的眼神平靜清徐,“讓莫先生失望了。”
莫霄蘭扯扯嘴角,微低頭,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的解開黑色襯衫袖口的鈕釦,將袖口挽了兩圈,露出銅色緊實的小臂,再慢慢將另一邊袖口挽起,說,“慕先生對我的敵意還是那麼不加掩飾。”
“與其說是敵意,倒不如說是對莫先生實在沒什麼好感可言。”
慕卿窨輕掃了眼莫霄蘭的左臂,那上面印着一條至少十釐米的疤痕。
莫霄蘭端起酒杯,擡頭看着慕卿窨,“慕先生的心情,正好也是我的心情。”
慕卿窨也將面前的酒杯端起,波瀾不驚的與莫霄蘭隔空舉了下。
兩個到如今皆位於金字塔頂端,手握金錢權勢的男人,就這麼在坦然表達自己對對方的厭惡之後,面不改色的舉杯共飲。
頗有點“這麼巧啊,我也噁心你,我們必須乾一杯”的這種詭異到讓人心生“佩服”的共識心理。
“這麼看來,我和慕先生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彼此虛以委蛇。”
莫霄蘭放下酒杯,鋒芒桀狂被時間的洪流衝磨沉斂,成熟男人的穩重和喜怒不露像堅硬不化的面具覆在他臉上。
他盯着慕卿窨,眼眸裡似蒙了一層又一層的黑色水紗,這層層黑色水紗裡有什麼,無從得知。
“慕先生把她還給我怎麼樣?”
慕卿窨眼底掠過陰鷙,神色沒有太大的波動,用同樣的語氣回了句,“莫先生自我了結怎麼樣?”
“從她出生第一天開始,我就認識她。我跟她認識二十年,彼此陪伴二十年,在我心裡,我人生的每個階段都必須有她。”
莫霄蘭兩根手指夾着酒杯搖了搖,鬆開,又拿起酒杯旁的銀質煙盒打開,取出一根菸夾着,低着眼皮盯着桌上的打火機說。
慕卿窨冷冷看着莫霄蘭的動作,“莫先生現在跟我說過去,不覺太晚?”
莫霄蘭擡頭看他,眉宇陰蹙了起來,“晚?什麼叫晚?只要我活着,她還活着,永遠不算晚!”
“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你哪怕再活一百年,她也不會跟你再有半點瓜葛。莫先生這些年如若不是活在自我催眠你所謂的那二十年裡,就應該自知你過去對她所做的那些事,足以讓她憎恨到徹底遺忘你的存在!”
足以讓她憎恨到徹底遺忘……
莫霄蘭深刻的面龐驀地一白,夾在他手指間的香菸立刻斷成了兩截。
慕卿窨冷鶩盯着莫霄蘭迅速赤紅的雙眼,看着他眼底煎熬的掙扎、悔恨以及痛苦,聲線陰寒,“莫先生心知肚明,你如今在她心裡什麼都不是,否則在臨市,莫先生不會只躲在陰暗的角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而現在,你約出來見面的也不會是我!”
你如今在她心裡,什麼都不是!
像是有上千根釘子同時扎進他的心臟,莫霄蘭捏緊骨節,痛到窒息。
慕卿窨掃了眼他太陽穴上突突跳動的青筋,彷彿下一刻就會衝破皮膚爆裂,迸出血紅的血漿,冷眯了眯眼。
“我會彌補她,用我所擁有的一切,用我的餘生對她好,向她贖罪!我不求她像我一樣愛她,我只要她在我身邊就好!這些年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一天!我要她,一定要!”
莫霄蘭咬着牙根,幾乎將自己的手指捏斷,聲線沉啞到極點,嘶吼。
“莫先生到底憑什麼覺得你要,就一定能得到!?”
慕卿窨黑眸玄寒,寒聲譏笑,“該不會莫先生自負到以爲坐上鬼冢家族社長之位以及章氏集團總裁的位置,便能天下無敵,這世上的所有,只要莫先生想要,就能唾手可得!?”
“雖然不能唾手可得,至少可以一搏!”
莫霄蘭猩紅着雙眼盯着慕卿窨,狠聲道。
“那就試試看!”
慕卿窨眸光陰翳,不屑冷笑。
……
吃完晚飯,喬伊沫忍着身體不適,在客廳陪景堯寫作業。
“媽,這道題怎麼做?”
景堯指指練習冊上的數學題。
喬伊沫伸過頭看,是道很簡單的算術題,轉頭望了眼景堯。
景堯一臉求知若渴,貌似是真的不會做的樣子。
喬伊沫眨眨眼,說,“寶貝兒,乘法表你會背吧?”
“會啊。”
“那7乘以多少等於63?”
“9.”景堯答得很快。
“嗯。那7乘以多少等於7?”
景堯把食指豎了起來,“不就是1.”
喬伊沫點頭,“所以63除以7,以及7除以7.分別等於多少?”
“9、1。”
喬伊沫勾脣,“多。現在知道637除以7等於多少了麼?”
景堯沒說話,小胖手握着鉛筆在括號裡填上“91”。
“接下來的這些算術題,你就套用乘法口訣表,知道嗎?”喬伊沫柔聲說。
景堯沒反應。
不到十秒,景堯擡頭看向喬伊沫。
喬伊沫一愣,以爲他又有不會的,低頭看去,就見剩下的九道算術題的答案已經準確的填在了答題空裡。
喬伊沫,“……”
這不是會麼!
喬伊沫挑眉看焉壞笑看着她的兒子,“沒大沒小,小心你爸爸回來告你狀。”
“這些題都太簡單了,好沒勁。可老師每天佈置的作業都是這些,又不能不做,煩死了。”
景堯撓撓頭說。
“這麼簡單,快快做好不就結了。”
“沒有挑戰性,不想做。”景堯討好的拉住喬伊沫一根手指,“媽,要不你幫我填吧?”
“現在看來,你做的這些確實沒有挑戰性。要不等你爸爸回來,我跟他商量下,讓他給你安排幾個私人家教,讓你學點具有挑戰性的有勁兒的知識怎麼樣?”
喬伊沫無比溫柔的看着景堯逐漸僵硬的小臉。
“不用了,謝謝。”
景堯失望的哼哼,“自己寫就自己寫!”
“乖。”
喬伊沫摸摸他的腦袋。
“天下親媽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