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慧找到我,一臉嘚瑟,“你居然墮落到這來了?呵呵……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因爲被陸言拋棄變成瘋子了呢!”
我笑了笑,毫不客氣地懟回去,“你和他離婚都沒瘋,這裡的病牀位哪裡輪得到我?”
沈佳慧被我一噎,氣紅臉,“要不是你,我早就和他復婚了。你說你圖什麼啊?你這種身份的女人,反正都沒資格當她老婆。何必排擠我,便宜了別人?”
一個“便宜了別人”,不由讓我想起了江採菱。可我再不喜歡江採菱,至少陸心晴喜歡。如果江採菱能真心對待心情,視如己出。那陸言娶她,也比和眼前的女人復婚要好。
“至少別人,不會因爲嫉妒而虐待一個無辜的女孩。”我冷靜以對。
沈佳慧被我戳到痛腳,情緒微微激動,“你知道什麼?那丫頭就是他陸言的私生女!還是個白眼狼,養不熟!”
“你說話還是留點口德吧。她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又怎麼了?她媽算計了陸言,才生下她,她骨子的血就和她媽一樣賤!”
沈佳慧這一點,倒是和陸心雨的說辭不謀而合。唯一的區別是,這個賤女人,在陸心雨眼裡是沈佳慧,所以陸言纔會娶她。但很顯然,從沈佳慧的態度看,那個女人另有其人。
不對。
我怎麼就被她帶跑偏了呢?
心晴是陸言收養的女兒,我到底在想什麼?
我搖了搖頭,“沈佳慧,我知道你不喜歡陸心晴。但陸言不打算要孩子,不代表她就是陸言的私生女。或許陸言有其他苦衷呢?”
沈佳慧用一副真是個傻瓜的表情看着我,“我說她是,她就是。那天如果不是你在學校門口阻止我,我早就帶她去做鑑定了。不過,就算沒DNA鑑定報告,我也有證據。”
“什麼證據?”
“你知道陸言爲什麼不要孩子嗎?”
我看着她,當然不會傻得把陸言說自己沒生育能力這種話說出來。
她笑了,“所以說,他對你也只是玩玩而已。連家裡的事情都不告訴你。”
“你到底要說什麼?”
“他爸爸和他太爺爺都是死於心臟病的。換句話說,他們家可能是隔代遺傳。而陸心晴就有這種病。你說,這是巧合嗎?”
我整個人都懵了。
最初,我得知陸心晴有心臟病的時,只感慨巧合:竟與我的女兒一樣,都得了這種病。現在想想,才明白,很多的巧合都不是看上去那樣的巧合。內裡,必有關聯。我女兒會心臟病,竟是遺傳……
沈佳慧看到我這樣,笑得更開心了,“現在,你知道你被他騙得有多慘了吧?”
我擡眸,看向她,“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她笑夠了,幽幽說,“我聽江伯父說,是你替陸言求了情。原來你和江伯父是叔侄關係啊。難怪陸言不受我威脅了。你被他利用,壞我好事。我怎麼會讓你好過?不把真相告訴你,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蠢。哈哈哈……”
和陸言分開後,我對他的回憶都保留着最初的甜蜜,儘量淡忘分手時的虐心慘痛。可因爲沈佳慧的一番話,我不禁開始迷惘,這份感情是否真的像我以爲的那樣純粹?
第二天,是我父親的忌日。
心緒重重的我來帶墓園給父親掃墓,想和他說說心裡的迷茫,卻看見香爐裡燃着三根香,墓前擺滿瓜果。
我媽對我爸的死一隻心懷愧疚,自覺沒臉見他,所以從來不會來探望他。
會是誰呢?
我正疑惑。
篤,篤,篤——
皮鞋踩在水泥路上,聽腳步聲,是個男人。
我轉頭,卻看見孫文華走到我的身後。
“你來做什麼?”我眉頭一擰。
“聞靜,我和李玲離婚了。我想通了,我最愛的人是你。我們重新開始吧。”他笑得十分真誠。
我呵呵冷笑,“孫文華,做人能不能不要這麼無恥。建明集團爲了掩蓋董事長女婿挪用公款豪賭的醜聞,對外宣稱你是自動離職的。你就以爲,你被老丈人趕出來的事情沒人知道了?”
孫文華一臉震驚,“你,你怎麼知道?”
“你不好奇是誰揭發你的嗎?”
“是你?不可能。那些證據,不是你能弄到手的!”孫文華否定後,很快又想明白了,“是陸言!是他!肯定是他!這個卑鄙的小人!他搶走了你,現在又毀我前途!真不是個東西!”
“孫文華,你自己做醜事,就不要怪人去抓你把柄。”
“呸!你以外,那個姓陸的就很君子,很高尚?”孫文華氣急敗壞,“當初如果不是他挑撥離間,我們好好的一個家怎麼可能會散!”
我糾正,“我們會離婚,和他沒關係。如果不是你和李玲勾搭上……”
“那你又知道,你和他的那個牀照是誰給我的嗎?”孫文華打斷我的話語。
我聽見這個問題,腦海裡不由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是陸言!”
孫文華的聲音給了我一記悶棍,打得我僵在原地。
“不僅這樣,包括匿名投信,告訴你我和李玲關係的人,也是他!”
聽到這裡,我再也受不了了,大聲否認,“不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孫文華笑得殘忍,“你設計了他,用豔/照威脅他。他想要報復你,就拆散了我們原本很幸福的家庭。這不是很正常嗎?”
“不!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我逃也似的離開了墓地,像個瘋子一樣奔跑。
那一瞬間,天真的塌下來了。
可這怎麼可能?
但很快,我就知道這是真的。因爲我想到了過去那些一直被我忽略的細節。
五年前,我在家門口撿到信的那天,陸言確實出現在我住的小區裡,還救了差點被自行車撞到的我。
我被婆婆毆打,昏迷在李玲家門口時,我好像也是看見了他的。只是我以爲那是幻覺……
可若真相真是這樣。那麼,那天匿名寄陸言和江採菱合照的人豈不是他自己了?
那一模一樣的信封,一模一樣的手段……
只因爲是同一人,所以才能準確踩到我的逆鱗,也最清楚如何打亂我的理智,影響我的每個行爲。
而主導這一切的人……
是陸言!?
他算計了一切,讓我猜忌,讓我不安,最後理直氣壯地說我是負擔,和我分手。
不!
這不是真的!
我回到家後,又一個人靜靜地想了很多很多。有關陸言的,有關過去的每個細節。越想,我越是心寒。好像我的命運裡,真有一隻手。它佈下層層陷阱,誘我步步深入。
我心中有了刺,生活再無平靜。然後我就辭掉了瘋人院的兼職,回雨宸上班。
我無故曠工十天,大秘書公事公辦地給我記過,扣工資,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了。陸言忙着競選人大代表,也忙着照顧女兒,不是在應酬的路上,就是在醫院裡,公司很少出現。
我猜,他應該是等忙完了這陣子,空出時間了再來清理掉我。把我辭退,永遠地趕出他的世界。
所以我調查真相的時間並不多。
趁着明天就要召開人大代表競選,公司裡沒有什麼人,我偷偷溜進了陸言的辦公室。這一次,我很謹慎,事先把監控系統給關閉了。
九點半的公司裡,黑漆漆的,我打着手電筒,打開陸言的電腦。然而在輸入密碼的那刻,我竟猶豫了。一旦我查探他的隱私,很多事就再也回不了頭。
只一個猶豫,我聽見電梯的門開了,接着是高跟鞋的聲音,伴隨着她跟人通話的聲音,柔和恭敬。
是大秘書!
我立即關閉電腦,整個人縮進辦公桌底下。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辦公室的門打開了,緊接着燈被人打開了。
我眼前一片明亮,嚇得心臟都要跳停了,不禁屏住呼吸。
大秘書的腳步聲一直走到辦公桌前才停下,一陣翻動後,對着手機那邊說,“是,陸總,找到了。”
“好,我馬上到醫院,把文件給您送過去。”
“聞秘書最近並沒有什麼異樣。估計是想和你重修舊好,所以回來上班。”大秘書說到這裡,語氣頓了頓,“陸總既然擔心她居心叵測,爲什麼不直接開除她呢?”
“也對。還是陸總想的周到。萬一把她逼急了,去江書/記那告狀就麻煩了。誰能想到,她會是江書/記的親生女兒呢?只是沒想到,在撇開她的完美計劃裡,會讓心晴小姐陷入意外……那天,我應該把心晴小姐接走的。”
大秘書的聲音充滿了算計與遺憾,聲音那麼無情。
我隔着書桌,聽得一清二楚,蹲在黑夜的辦公室裡周身感到冰涼。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他接近我,除了報復我之外,真的是在利用我!
時間在過,最後大秘書離開,進了電梯。
電梯下降。
我在辦公室裡,蹲坐了一個小時才爬出來。
當時我手腳發麻,嗓子又疼又幹。出了公司,臉上被外面的風一吹,我整個人憔悴狼狽。
回到家,我把自己關在閣樓的小黑屋裡。那一瞬間,我終於明白我媽瘋狂前一刻的感受。那種天地俱毀,我卻還活着的痛,是活着也看不見希望。
直到樓下傳來我媽看電視的聲音,我才從這種痛苦裡決然而出。
新聞報道說,人大代表競選將在明天舉行。
這一刻,我的思路無比的清晰。
我知道,我壓抑了這麼久的絕望與痛苦,都是爲了這一刻。爲了死死咬住賜予我痛苦的人,把他一起帶入噩夢的深淵!
我哈哈大笑,鑽進洗手間,把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洗刷了一遍。然後乾乾淨淨的回到牀上,期待明天的太陽升起。
市人大代表競選的演講大禮堂被佈景的十分完美。
大紅色的沙發,道路兩邊的盆栽,地板也被拖得鋥亮,就等一會各家輿論媒體的記者準備就緒。當然,也少不了一些在海城有着舉足輕重的人物,在這裡充當現場觀衆。
我以用雨宸職員的身份參加這個會議,坐在臺下,不動聲色。
當陸言拿着演講稿走上臺時,我衝他笑了笑,是我畢生笑得最燦爛的一回。
陸言看見了我,脣角的笑陡然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