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採菱躺在病牀上,面色蒼白,柔弱如懸崖邊上的小白花。而在她的牀邊,坐着的高大背影,我不用看也知道是剛剛離開我不久的陸言!
中午的陽光燦爛而溫暖,透過窗戶灑照在陸言的身上。讓他熠熠生輝,像個神明一樣高大光輝。
我站在外面,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看呆了。我甚至好奇,他拋下我和孩子,守在這裡的理由是什麼。
我站了很久都沒有離去,江採菱終於還是發現了我的存在。她微微笑了笑,好像並沒有看見我一樣,視線從我這邊又遊移回陸言的身上,然後微微咳嗽了幾聲。
陸言的頭微微動了動,看向她,“怎麼了?要喝水嗎?”
他說着,就要起身去倒水的樣子。
江採菱卻伸過手,抓住他的袖子,“阿言,你上次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嗎?”
估計是怕陸言會發現窗外的我,所以她說話的時候一個眼神都沒敢往我這裡拐。但我卻非常肯定,她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即使到如今這樣的地步,她依舊沒有真的對陸言死心。
這一瞬間,我不由有些同情袁傑。那麼癡情對她好的男孩子,愛上了江採菱,是註定要走了一段曲折的情路了。
陸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溫柔,帶着一點安撫的味道,“你剛做完手術,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江採菱皺眉,臉上那種淡淡的哀愁就像林妹妹一樣我見猶憐,“阿言,你明明說過會娶我的。不是嗎?你叫我等你的。怎麼一轉眼,你就愛上了我姐呢?你明明說你的婚姻只是懲罰,無關感情的啊!爲了你,我前前後後和我爸倔強對抗了多少次?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很少會去那種地方的。如果不是你那晚上拋下我,我又怎麼會被人……你是不是嫌我髒了,所以不要我了?”
聽到這些話,我的心裡也被紮了一根刺,各種膈應與鬱悶。
陸言與她的交往過程,我看見的不多,之前聽陸言解釋的話後也就沒放心上了。可現在想想,如果陸言沒有心存利用她的心思,又何必事實參合進去呢?完全可以讓袁傑自己去追江採菱。何必打着自己的名號,來幫兄弟泡妞?分明是他看中了江飛鴻的權,需要討好江採菱。但他又不會真對江採菱負責,所以在討好的過程裡,若即若離,甚至有意無意地撮合她與袁傑。
這樣的陸言,纔是他最真實的那一面啊。
一個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好男人,遊走在自己的道德底線裡的人。
我僵固在自己的思維裡,耳朵卻又清晰地聽見陸言的聲音不溫不火地響起,“抱歉。那一夜我是真的喝醉了。我把你錯認成另外一個人。或許是你很年輕,剛大學畢業,身上的那種學生氣讓我想起了她。如果讓你造成了什麼誤會。我很抱歉。”
“你說的那個人是夏麗菁嗎?”江採菱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如果夏麗菁和我姐,你更喜歡的是夏麗菁,你爲什麼不選擇我呢?你也說,我很像她啊。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無所謂你把我當成誰。”
“然而,你也只是像,終究不是她。“採菱。我今年32歲。早已經過了那種爲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年紀了。現在的我更安於平淡契合的生活。和你姐在一起,我覺得很踏實,也很開心。你姐也是。她有過婚姻,感情受過傷。我們兩個人最懂對方的痛,也最不會任性揮霍消費彼此僅有不多的感情。你是一團火,你需要燃燒,需要有人陪你瘋狂。只要你用心看,你會發現,袁傑那樣的人才是最適合你的人。”
我站在外頭,心裡有些苦。
明明他說的每句話都對,一字一句都維護着我們的婚姻。可是,我怎麼就那麼難過呢?以至於,我垂在兩側的手一直抖個不停。
到最後,我甚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悲愴,直接三步並兩步地走到門口,一掌把門打開。
砰,一聲。
房門撞到牆壁,又反彈回來。
陸言聽見聲音,不由轉過身來,看見我時,他的手終於想起要從江採菱手裡抽出來了。
我看着窩火,卻不想在江採菱面前沒面子,只能隱忍不發,笑着說,“陸言,你要探病,爲什麼不等我先檢查完身體,再一起過來?”
陸言朝我走了過來,面容微微帶着一絲愧疚,“聞靜。我知道你不喜歡她,那天晚上江飛鴻那樣對你。我也不好意思喊你過來看望她。萬一遇見江家的人,對你也不好。”
面對他的這種體貼人意,我氣得偷偷掐了他一把肉,然後才走到江採菱的面前,“你剛剛看見我了,對嗎?你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刺激我的。不過,很可惜。我遠比你更要了解陸言的多。他對我是什麼樣感情的,我很清楚。同樣,我也知道,他不愛你。你費盡心思,所能得到的不過是他的愧疚。只是,你以爲你抓住了他的愧疚嗎?不。你錯了。他只是讓你以爲你還能抓住他的愧疚,讓你以爲,你不是完全沒希望的。你在他心裡,其實什麼都不是。”
當我這麼客觀甚至帶着貶義色彩的目光去分析陸言時,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看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我的,失望,還是驚訝。我害怕求證那樣的結果。
江採菱被我的言辭給激怒了,忿忿地說,“你胡說!他纔不是這樣的人呢。他如果這樣,你還這麼喜歡他,你不是下賤是什麼?我纔不會信你說的話。聞靜,你別得意。阿言就算拒絕我,娶了你,在他心底裡,最愛的女人也不會是你!”
“那又如何?至少我是陸太太。就算是那個所謂最愛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她也什麼都不是。”我輕蔑地笑了笑,走到陸言身邊,挽住他的胳膊,“江採菱,不要拿你的身體殘缺去引他的同情。這個男人,心大的很,什麼都裝的下。就是裝不下他從頭到尾都不屑一顧的人。”
“你胡說!阿言很重視我的!不然,他爲什麼要過來探望我?是你!是你綁住了他!”江採菱哭着鬧鐘,朝我吼。
看着面前被我三言兩語就氣得掉眼淚的女人,我突然覺得自己也挺沒意思的。
江採菱算不上我的敵人。她對我沒有任何實際性的殺傷力。
我只不過是生氣她在那故意挑撥離間,讓我難受,我就這樣千百倍地還回去,未免真有些幼稚,與她一個孩子計較太多了。
我漫不經心都轉過頭,看着陸言,然後很平靜的問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