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兩天休假,我更不能和韓南風見面,雖然方祈洺給了我一部新手機,但是裡面只有一個聯繫人,何況我都不能確定這部手機裡到底有沒有竊聽器。
方祈洺在鄉下別墅裡陪了我兩天,我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樣,反倒是他卻有點沉浸其中的意思了,一刻不離我身旁,話也變多了,沉默不再是我們之間不變的主題,我心驚不已,可是更加叫我心驚的是,我也有點被他感染的意味,有的時候被他的話逗笑,直到方祈洺看着我的眼神有點異樣纔會猛然醒悟。
只是已經遲了,方祈洺的脣落下來的一刻我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還是難以抑制地瑟縮了一下,方祈洺雙手抓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他的吻不再拘謹,席捲而來帶着點狂風暴雨的意思,我緊緊閉上了眼睛,搞不明白此時此刻的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態,身體在害怕地顫抖,但是當他的脣落在我的鎖骨上的時候我熟悉的辨認出了那如同電流流過四肢百骸的快感,我想退縮,卻已經被封鎖了退路。
胸腔裡的那顆心臟確實還是我的,現在卻爲了別人的觸摸而劇烈跳動,我想抑制住顫抖,卻被方祈洺熟練的手法一度轉移了注意力,腦子裡的想法被強烈的感覺驅逐出鏡,最後我還是沒能抓住僅存的稻草,沉淪在他給的溫柔裡。
我是被噩夢驚醒的。
我夢到了林暉,他在深淵裡掙扎,身邊是一片的死屍,死屍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林暉伸長了手要尋求幫助,我卻在夢境中怎麼都找不到我自己的手。
我猛地驚醒,一片黑暗,從窗簾縫裡溜進來的月光告訴我原來已經到了晚上,原本我和方祈洺打算是出去買東西的,結果竟然變成這樣,我扶着腦袋,身體裡的那種感覺揮之不去,最後方祈洺也放開了,意識模糊中似乎被他擺了好幾個奇怪的姿勢,可是比起那些怪異的姿勢,我更想打醒自己,眼睛瞥到支在窗戶邊的畫架,今天的畫還沒有畫,已經荒廢好幾天了吧。
我這麼想着,下牀,摸着黑走到了窗戶邊,腳還有點軟,我提筆,卻一時不知道要畫什麼,烏雲遮住了月亮,連僅有的月光也沒有了。
我喪氣地放下筆,這個時候房間的燈被全部打開,我轉頭一看,看到方祈洺站在門口,他看到站在窗邊的我,嘴角自然提起,聲音柔柔:“你醒了。”
冷風吹着我的背,我周身冰涼,可是這樣我才能保持平靜,我冷冷地看着方祈洺,可是距離太遠,方祈洺根本沒有看到我如寒霜一般的眼神。
方祈洺走近的時候我已經別開了眼睛,也許這樣也不是一件壞事。
他越信任我,他的戒備就會越薄弱,到時候也許謊言也會被原諒。
畢竟還有療養院那跟刺紮在我的肉裡。
好在兩天假日在平穩中度過,我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晚上方祈洺抱着我入眠,我卻怎麼都睡不着,藉着月光,我看着他的面容,竟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事到如今,我已不知道這眼淚究竟是爲誰而流。
週一上班,到了公司韓南風一如以往跟我打招呼,在他自然的神色裡,我完全看不出異樣。
不論如何,我得單獨跟他見一面,與其提心吊膽,不如破釜沉舟。
所以當同事有一份案子要交給韓南風過目的時候我眼疾手快地搶過,說:“我幫你給他。”
同事愣了一下,說:“好啊。”
其實我知道在同事間已經悄悄在傳我的事情,我在公司裡不做事,還常常得到韓南風的照顧,方祈洺也常來找我,狀似親密,但是對外,方祈洺從未公開過我的身份。
於是一些難聽的閒言碎語也漸漸滋生出來,經歷了上次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什麼叫人言可畏,只是現在我無力去澄清什麼。
我拿着文件夾敲開了韓南風的門。
韓南風看到是我,微微吃了一驚,說:“怎麼是你來了?”
我關上門,韓南風眼睛微眯,想必也是明白了我爲何進來了。
我把文件夾放到他的桌子上,說的話卻跟那份文件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想知道,那天你爲什麼會出現在療養院。”
韓南風看也不看那份文件,整個人向後靠在真皮椅子椅背上,雙手交叉,眼神微妙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點發麻,忽然有點後悔,心想也許他已經打算不提這件事了,我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
然而韓南風接下來的話讓我提起的心臟放了回去:“你還是出乎我意料地直白。”
我眉頭一皺,說:“你什麼意思?”
韓南風眉頭一展,指了指辦公桌一邊的椅子,說:“不妨先坐下來說。”
他的態度讓我猜不透,我只好坐下,只是他的隨意讓我捉摸不透,他甚至叫人送了咖啡進來,我更加奇怪。
可是他接下來就明白多了,他說:“那天的事我不會在祈洺面前說,我只是希望你作爲他的妻子,不要做出對他不利的事。”
“什麼?”我皺起眉頭,我什麼時候成了方祈洺的妻子了?
韓南風卻不想多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些,祈洺好不容易得到你肯定是真心喜歡你吧,作爲他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背叛他。”
聽了他的話,我簡直要笑出聲來:“誰告訴你他真心喜歡我了?”
真心喜歡他會毀了我的未來、毀了我的愛人?讓我衆叛親離,走投無路?
韓南風見我情緒激動起來,忙安撫道:“我知道他用的手段不算好看,但是作爲他唯一的朋友,我可以保證他肯定是動了真心了。”
“別說得這麼好聽!”我難以抑制地激動起來,“誰稀罕他的真心!”
說完我不管韓南風再說什麼,直接走出了房間。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當門被關上,男人從陰暗處走出來,韓南風朝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完全沒有注意到男人眼裡一閃而過的傷。
我回到位置後仍舊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我曾以爲已經被我遺忘的憤怒、不甘、痛苦再次席捲我全身,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手抑制不住地顫抖,最後我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他怎麼會懂,我有多難受,可是他依舊視若無睹。
他不懂我,我何必顧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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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手中能用來反擊的資料實在太少,上次那點料已經用完,方祈洺也處理得很好,現在的他根本不會被這點負面新聞整得焦頭爛額。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我像是被關進了一個黑暗狹窄的屋子裡,卻怎麼都找不到出口,只能乾着急地轉圈,最後發現我還在原處,可是時間它不等人。
在林暉就要出獄的前一個月,我又遇到了那個輪椅上的男人。
我毫不猶豫地跟上去了,這回他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熟練地操縱着輪椅左拐右拐,我身後的人都被他甩了,最後他進了一間電梯,這裡人跡稀少,電梯裡就我和他兩個人。
電梯平穩上升,一直到了頂樓,我心裡忐忑不安,眼睛偷偷瞄輪椅上的男人,他臉上的表情平靜,確實不像前幾天看到的那般呆愣。
看來那真是他裝的。
電梯門打開,他操縱輪椅出去,結果被卡在了門的夾縫裡,我想上去推他,旁邊卻有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人比我更眼疾手快,輪椅上的人朝我感激地點了下頭。
西裝男推着他進了房間,我這才發現這層有很多保鏢似的人在,站在門口一臉嚴肅,這一整層樓裝飾豪華,只是沉默地讓人渾身發寒。
我跟着他走,卻在房間門口被人擋住了去路,輪椅上的人對那人說:“沒事,讓她進來。”
那人放下了擋着我的手,給我放行。
進去後才發現這裡是豪華的總統套房,裝飾精美華麗,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西裝男把輪椅放好,然後端上了飲料後纔出去。
他讓我在對面坐下,眼神清明,完全不似幾天前麻木的樣子。
他笑了我一下,說:“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不過還是第一次正經地跟你說話。之前嚇到你抱歉。”
他說話思路清晰,眼睛明亮,我曾猜測過他可能是裝出來的,可是被證實了還是有點嚇到了,陌生的環境更給我增加了壓力,我點了點頭,說:“沒事。”
他笑了一下,他原本就是個清秀的男孩,笑起來人畜無害,只可惜腿廢了,我目光不禁落到他的腿上,他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靦腆笑了一下,問我:“要喝點什麼嗎?”
我這才注意到他面前桌子上是一杯牛奶,這麼大的人,還要喝牛奶嗎?
我一時有點奇怪,我最後要了一杯果汁,然後他招手叫人給我端了果汁,我注意到他的雙手指節纖細,皮膚白皙,而且比起一般人的手還要小一點。
這樣的手,是一個司機該有的手嗎?
我腦中忽然閃過這樣的疑問。
我忙驅逐了這個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