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殺人的展涼顏
練武場上的人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梅牽衣反前進一步,肩膀隨即被按住,一聲低喚入耳。
“牽牽。”
梅牽衣回過頭去,梅青玄拉着她護在身後,交給後面的梅夫人。梅夫人跟着繼續把她往身後護:“這裡危險,跟娘先下山去。”
梅牽衣掙了一下,聽到譚笑書沉穩的嗓音喝着:“來者何人?膽敢擅闖武林山莊!”
展涼顏道:“紅雲瞬息展,歃血因涼顏。譚莊主,聽好了,本座乃靈嬰樓第十七代樓主,武林山莊要來便來,誰能阻我?”
一聽他報上身份,場上羣雄頓時沸騰了起來。梅夫人在聽到“靈嬰樓”時,臉色頓時煞白,聲音陡然生硬了些,用力扯着梅牽衣。“牽牽,跟娘下山!”
梅牽衣拖着梅青玄,賴道:“娘,再等等,等等嘛。”
“牽牽,現在不是好奇任性的時候,這裡危險!”
“就是危險纔要不能走哇。娘,爹說的,做人要講義氣,怎麼能在有危險的時候,自個兒跑了呢。別人會笑話我們的。”
梅牽衣抗議的聲音過大,還好周圍人的注意力都被展涼顏與譚笑書吸引去了,並沒有多注意。倒是場中的展涼顏,微微側首,似有若無地朝她這裡瞟了一眼。梅牽衣心中突突一跳,那眼光卻又飄走了,只聽他道:“本座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爹,娘。”梅疏凝從後面靠近,金谷川一家三口也同他在一起。
梅青玄一見金谷川,連忙問道:“大哥,現在是什麼情況?”金谷川道:“青玄,照譚莊主前日所言,靈嬰樓藐視中原武林,如今中原各大門派齊聚武林山,他們便來挑釁,點明索要武林山莊的小公子。”
梅青玄沉吟片刻,回望了一眼場上,譚笑書與展涼顏對話仍在進行,他緊皺起眉頭,把欲往前擠的梅牽衣拉回身旁。“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牽牽要講江湖義氣,大哥,疏凝,我們留着盡這份義氣吧。趁着現在情勢還在控制之中,大嫂和小果兒帶着牽牽與小金魚先走。”
衆人如何不知梅青玄心意,真正必須要離開的是梅牽衣。
“不,我要留下。”金雨朵當即反對,“娘和姑姑帶着牽牽走。”梅疏凝不允,讓她跟着一起先走。
梅牽衣見他們爭執不下,道:“靈嬰樓要的是小公子,我們的去留他根本不在乎。再說,靈嬰樓能闖上山來,山下又豈能平靜?爹,娘,你們都不用擔心我,我很好,不會有事的。”
梅牽衣細想着當初,展涼顏要的是小公子譚止戈,譚止戈一搶到,他跟着就撤了。在此之前,倒黴的只有場上那些穿黑衣的人。展涼顏憎惡黑色,在他有殺意的時候穿黑色的衣服,無異於往他劍刃上撞,他向來不會手軟。連……對他自己的孩子都是如此。但所幸因昨日武林山莊紫鳳小丫頭那一番話,今日場上,無一人身着黑衣。
再看展涼顏,他依然與譚笑書兩人你來我往假意地說着開場的場面話,最後嘆道:“看來譚莊主是不願割愛了。那本座也只好不客氣了。”那有意無意的輕嘆,撓得她心底一絲絲髮癢。若無那面具,說不得,那眉心還蹙起輕輕的細紋,那脣還輕輕地抿出一小小弧度……
梅牽衣陡然凜神,在想什麼!
羣雄裡有人喊着:“靈嬰樓主休得囂張!武林山莊豈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又有幾個人跟着喊道:“就是,小公子是什麼身份,豈是你說討便討的?”
展涼顏正緩緩移首,銀月的面具反射着陽光晃過梅牽衣的眼睛。梅牽衣禁不住眯了眯眼,聽他緩緩道:“東嶽紫陽門。”
沒有第二句話,衆人只覺得眼前紅雲飄閃,在空中舞過一個來回,瞬間又回到最初的地方。只是原本空蕩的長袖底下,突然多懸出一柄青鋼長劍,森森地耀着寒光。衆人頓時屏聲凝息,手紛紛按住兵刃,只待他一出招,便可一擁而上。
這時,剛纔發話的紫陽門人突然驚叫了一聲:“我……我的佩劍?”
展涼顏紅袖一擡,那柄劍便顫顫地落地,斜插入土。被奪劍的人,瞬間面如死灰,吶吶地說不出話來。東嶽紫陽門以劍揚名,且不說劍法造詣之高,單說門中弟子向來講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寧願性命不要也會握緊手中長劍,此際竟在無意識間就被展涼顏奪去了手中長劍,功力的天壤差別衆目可睹。
場上響起一陣抽氣聲,方纔那些紛紛按住兵刃的人,個個都起了一身驚寒。原以爲對方是亮兵刃準備動手了,卻不知他早已出招收招,完勝完畢。
“還有誰認爲本座不能索討小公子?”展涼顏的視線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一一掃過衆人,最後,停在譚笑書身上。“譚莊主,本座並不想多動干戈,故此好好與你商量。本座看中小公子的資質,想帶他進靈嬰樓,培養他爲下一代靈嬰樓樓主。此乃本座一番好意,也是他一番造化。”
譚笑書道:“難爲樓主擡愛。小孫不才,卻也當識正邪是非之分,恐負樓主所望。”
展涼顏再次嘆道:“既然譚莊主執意不肯,本座也只好有違初衷,先禮後兵。到時候若傷了和氣,還望多多包涵。”
他話說得輕飄,但名門之子,將來成魔教之首,是非正邪不分,誰能應允?話說到這份上,衆人心裡都已明瞭,今日一戰,在所難免。但思及他剛纔當衆露那一手,如今誰也不敢再當第一個丟臉的,不由自主地都往後縮了縮腳。
展涼顏垂眸睇着腳下衆人的反應,狀似爲難地嘆道:“本座要的是武林山莊的小公子,無意與在座諸位爲敵,但倘若有誰願意賜教,本座也不會不給面子。”再掃視了一圈,見衆人均手握兵刃,蠢蠢欲動,那雙幽湛的雙眸似乎是笑了笑,又道:“或者,想衆人齊上?”
“我來!”人羣后拔起一道柳綠色的身影,在空中虛踏兩步,猶如春風拂過一般,卓然落在場上。只見他左手合書,右手執筆,一派書生溫文之氣,正是譚中柳。
“譚二哥!”梅牽衣忍不住喚出了聲。他不是展涼顏的對手,她比誰都清楚。
譚中柳側目神色很是開心,朝她微微一笑,旋即又回頭,道:“在下譚中柳,樓主想討小侄,當先過在下一關。”
展涼顏睨了他一眼,身形微動,飄飄然自亭上而下,立在他面前,負手道:“書癡畫癡譚中柳。但不知二公子是想跟本座比書還是比畫?”
譚中柳平生自負,動武之時常以筆當劍,但此刻也知他爲平生勁敵,大意不得。當下微微一笑,右手執筆,朝左手書冊頂部插入,再一挑起,只聽“唰”的一聲,他右手再擡起時,已是一柄三尺長劍,劍柄正是那青綠色的狼毫筆桿,而劍身,則是一節一節鐵片所連,平時收在書冊裡做書籤用。書收入懷,他沉眉冷眼,隨手挽了朵劍花,劍風咻咻,道:“比劍。”
展涼顏嘆道:“幸好。”
“亮兵器吧。”
“譚公子要比劍,本座這雙手,就是劍。”
譚中柳喝一聲:“既然如此,得罪了!”縱劍上前,身若游龍。展涼顏立於原地不動,待他劍至,方纔移動身位,閃避,化解,出招,一氣呵成。一來一往,一紅一綠,頓時鬥得難分難解。
梅牽衣看着二人比鬥情形,知道譚中柳必敗無疑。譚中柳原本中意以畫爲招,以書爲招,但總是本末倒置,精力多用在了研究書畫之上。他自這次戰敗後,吸取教訓,把心思逐漸轉移到書畫入劍,武功大有精進,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她沒必要破壞。展涼顏意不在此,他要的是譚家小公子,如今這麼多人被他拖在這裡,他打的定是聲東擊西的主意。
想想當初,小公子是怎麼被他搶走的?好像是突然之間,小公子就不見了,是誰搶走了?沒人知道,只知道他一出手,風捲紅雲,哀叫聲此起彼伏,瞬間亂作一團,等那聲音稍歇,練武場上已血流成河,滿目的鮮血染紅了整片土地。他不隨意殺人,但卻殺了在場所有穿黑色衣服的人,他想用血的顏色,來掩蓋那黑的顏色。
那一次出手後,再無一人敢向他挑戰,除了譚中柳。
趁着梅夫人不注意,梅牽衣往前擠了擠,縮在梅青玄旁邊,望着場上的動靜。此時,展涼顏與譚中柳已鬥至百招,展涼顏的紅雲越舞越炫,譚中柳的身影則飄飄閃閃,已明顯不濟。梅牽衣暗自皺眉,展涼顏從頭至尾就是空手敵劍,他揮袖即可化去劍招。只見譚中柳揮劍既上,他右手拂袖抖開,左手反劈在譚中柳的手腕之上。譚中柳手腕沉下,劍勢上挑,展涼顏也瞬間變招,在他劍柄上輕輕一彈。譚中柳再沉肘,左手跟上,按在劍身,再離開時,他左手合着一疊鐵片,右手執筆,筆頭已無劍身。
譚中柳的筆劍合一,需要內力輔助,方能揮舞起來,他久戰已酣,處於下方,內力不支,索性分了筆劍,單手執筆,以筆爲刃。
“二公子,現在是要比書還是比畫?”展涼顏閒閒地道,聲音未見起伏。譚中柳不受其虧,絲毫不怯,再鬥兩招,突然聽到“噗”的一聲,一道黑柱噴出。
記憶嗖地大開,梅牽衣禁不住大叫一聲“啊呀!”
只見那黑注由筆尖而出,朝旁邊噴灑而去,在一件月白長衫上,灑落長長一條墨斑,煞是滑稽。衆人來不及發笑,寒意頓時從地底下冒出,寒澈入骨,尚未弄清那股寒氣的來由,只見眼前紅雲拂過,紅得像血,森森的血。然後,月白的長衫,從左肩,到右腰,沿着烏黑的墨跡,一道血光噴出,染紅了衣衫,也湮沒了那黑色的印跡。
場上一片寂靜,那名白衫的男子依然站立了好一會,才“噗通”軟倒。衆人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幕,未幾,眼光都集中回到場中那朵紅雲身上。剛纔那從地獄冒出的寒意,似乎只是錯覺。
譚中柳微怔,看着這一幕,望着手中狼毫。他的毛筆是特製的,青玉的筆管,內盛墨汁,浸潤底下的狼毫,寫出字來,無需時時沾墨。但用作兵刃時,因筆頭細軟,墨汁飛濺,需要他以內力凝聚,如今他內力耗損嚴重,控不住墨汁,力道一大,竟將筆內墨汁甩了出去,以至於灑到別人身上去了。這會是那個人被殺的原因嗎?
短暫的寂靜過後,人羣又喧譁了起來,有個聲音怒吼着:“你殺了他!”
展涼顏緩緩側目,循着那聲音看去,語調冷淡,道:“如何?”
“老子跟你拼了!”一個人跳將出來,舞着青鋼長劍虎虎生風,吼着:“敢殺我師弟,老子要你納命來償!”
早在梅牽衣叫那一聲“啊呀”之時,梅夫人便赫然回神地拉了她回身邊,到那白衫男子莫名被殺,梅夫人更是緊張地捂着她的眼,把她往人羣后扯,直把她的頭按在她肩頭,溫聲安慰着:“牽牽,不怕,娘在這兒,娘在這兒。”
梅牽衣回過神來,想從梅夫人肩頭起來,梅夫人手上用力把她重新壓下去。“別看,跟娘下山去,這裡危險。”
“娘,沒事。”梅牽衣好不容易纔擡得起頭來,推開梅夫人道,“這裡這麼多前輩高人,我們人多,不怕他!”面不改色地要再竄到前面去。梅夫人愣愣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個不留神,又叫她給掙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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