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二 讓他身敗名裂
展涼顏接過那個冊子,只翻開一頁就愣住了。只見那頁白紙上,行書寫着蕭韶的“簫韶九成,綵鳳來儀”,招式劍訣,特點以及如何破解,一條條寫得清晰明瞭。記錄蕭韶的武功沒有什麼驚訝的,他驚訝的是,那行書一字字分明就是他的字跡!若不是知道自己絕不會寫這些東西,他都忍不住想問自己,這是什麼時候寫的。
擡眸望向梅牽衣,梅牽衣挑着眉,脣角微勾,笑得很是無辜。他一邊盯着她的表情,一邊再翻着手裡的冊子,後面是蘇沐的“飄絮舞天”,再來是彭鬆的“海潮十八刀”,再往後翻……竟然連八小副使的武功破解都有介紹。
如此詳細分明,這世上……除了他,還真沒別人做得到了。
但偏偏就有人已經做到了。
他的興趣真正被提上來了。這個女人,他不殺了!
重重合上冊子,掌心用力,他眼角瞥了彭鬆一眼,斥道:“靈嬰樓不養沒腦子的人!”後又冷然問向梅牽衣:“牽衣,這冊子,你從何得來?”
梅牽衣訝然地望着他:“展樓主,你什麼意思?”
展涼顏看着她無辜的表情,終於有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或許是惹了個大麻煩。但沒關係,他雖然不喜歡麻煩,但大麻煩就不同了。深吸一口氣,他道:“我以爲,這個問題是我在問你纔對。”
梅牽衣盯着他看了半晌,盯得在場所有人都忍耐不住,恨不得拉着她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時,她才悠悠啓脣,一副表示理解的態度,道:“展樓主,對於你想脫離靈嬰樓,棄暗投明,我替江湖武林由衷地感到高興……”
對於“驚訝”二字,羣豪已經很能淡定了。但這話一出,他們仍是震驚不已。不止是他們,靈嬰樓衆弟子也震驚,就連作爲當事人的展涼顏也震驚了。
很好,他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女孩,這女人,可以!他索性閉了嘴,靜待她撒這麼大的謊,是想怎麼收場。
梅牽衣當然知道大家都在等她的說法,但對於當過兩年女魔頭的她來講,什麼時候該擺出氣勢不容抗拒,什麼時候該作什麼態度讓人相信,她早就駕輕就熟。於是,在面對展涼顏時,她又換上了十八歲的梅牽衣該有的嬌怯模樣,輕言慢語道:“你讓我幫你,我也是很高興的。但是,我回頭想了想,覺得你那樣做不對。”
邊說着往外走幾步,靠近談笑二生站好,以防他一怒之下殺人滅口,接着又道:“你說靈嬰樓不允許有叛徒,你若要離開,除非死。所以,你只能先毀了靈嬰樓。沒了靈嬰樓,也就自然沒了你這個靈嬰樓樓主。”
“你想改邪歸正,這樣很好的,我很爲你高興。但是,若毀靈嬰樓,那得毀掉多少人的生命?這樣不對。”她邊說着,輕輕搖頭,眉頭跟着皺起,像是極爲難的樣子。
“小姑娘,話是不可以隨便亂說的!”三大副使中,蕭韶是最冷靜多智的,雖然現在看起來展涼顏的確是有背叛靈嬰樓的嫌疑,但事關重大,怎能只聽信一個小姑娘的說辭,就懷疑自家樓主,引起內訌?他鷹一般犀利的眼鎖向梅牽衣,手中鐵簫寒氣沁出,一股威嚴不可抗拒的氣勢壓向她。
梅牽衣狀似害怕地退縮了一步,擡頭極其無辜地望着他,任誰都不會懷疑那雙眼睛是多麼地清澈無瑕。“我沒有亂說呀。你們剛纔看到的冊子,就是他給我的,在你們離開錢塘之前。他讓我把裡面所記錄的你們的武功告訴武林前輩。還有,他也告訴了我三行香的解毒之法。這樣你們到這裡來,以爲大家都中了三行香的毒,軟骨無力,可以輕而易舉就消滅掉。”
說到此,她又像陡然生了勇氣一般地往前站出一步,擡首挺胸,字字鏗鏘,道:“但其實,他是想借江湖武林之手,把戒心大減的你們一網打盡!我沒有說假話,我可以發誓,若我有半句假話,就被他一掌打死!”
好慷慨激昂,好大義凜然。那明若春桃的小臉,稚氣未脫,嬌弱的身形自有一股怯意,但那小臉容光煥發,兩頰融融,一雙晶玉雙瞳熠熠生輝,充滿了勇氣與無畏,指天誓日,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無論她說出的任何話,都是有保證的,無論她做出任何事,都是可靠的。
卻不知,梅牽衣敢發此誓,自是因爲,她已經被他一掌打死過了。
沉默片刻,蕭韶朝在場江湖羣雄望了一眼,似乎並不相信,搖頭道:“小姑娘,你說謊了。他們的毒沒解,不出半個時辰,他們必死無疑。”
以爲毒性得到緩解,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江湖羣豪一聽到這話,頓時打了個激靈,目光齊齊地望向梅牽衣。
梅牽衣沒有任何閃躲與心虛,卻又恢復了原先怯生生的姿態,小聲道:“我知道。我只是先劃破了他們勞宮穴,引血活經,讓毒性暫緩……我不敢先給他們全解了……”
“爲什麼?”蘇沐也看出了武林羣豪只是毒性暫緩,一雙丹鳳眼睇向梅牽衣,對她的話半信半疑。放血緩毒,對於中“三行香“的人來說,極度兇險。原本中毒後,有七天的時間,七天內不服下解藥,則軟骨之症終身難愈。但若以刀劃破掌心,讓血流順着勞宮穴流出,毒性雖可暫緩,但若一個時辰不服下解藥,則必死無疑。她不信她竟敢讓江湖羣雄冒此大險,來救他靈嬰樓的人。
“我怕若全解了毒,你們勢必會打起來。我……我不想看到很多人死掉。現在這樣正好,你們不一定打得過他們,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而且解藥是現成的,大家也不會有危險。”
蘇沐嗤笑一聲,擺明不相信她的話:“不想看到很多人死?小妹妹,你們江湖武林不是一直以正道自居,要殺盡靈嬰樓弟子嗎?這麼好的機會你不順水推舟地利用,爲什麼反而要告訴我們?”
“我本來也是想的。”梅牽衣看起來有些慌了,但仍是鼓足勇氣道:“但是,我,我怕……”
她話說到一半打住,望了望已站在她身邊的梅青玄夫婦。但大家也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江湖恩怨,死幾個人可以,但血流成河的場景,她害怕見到,更何況,其中還有她的至親。這樣一個嬌滴滴怯生生的小女孩,光是說出這個陰謀,就像是耗費了她全部勇氣,又怎麼會是那種能撒下彌天大謊,膽敢陷害靈嬰樓樓主的人?
但她偏偏就是這麼做了。展涼顏面色波瀾不驚,沉默不語,待這邊好戲看完了,他只懶懶地朝蕭韶他們掃了一眼,輕描淡寫地問:“你們相信?”
“我們……”三大副使有些猶豫,他們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事實全部擺在眼前,記錄靈嬰樓武功的冊子,解三行香的秘方,這些……若不是他相授,這小姑娘絕對做不到。
“樓主,爲什麼?”彭鬆咬牙道:“背棄靈嬰樓,就算是樓主也非死不可!”
展涼顏輕嘆了一口氣,望向梅牽衣,無奈道:“我也想知道爲什麼。”
梅牽衣有些氣恨,爲什麼展涼顏被陷害,就有人問他爲什麼,給他辯解的機會,她被陷害時,就只有人深信不疑她背叛了?她憑什麼會背叛?她加入靈嬰樓的後果是家破人亡,她死無葬身之地,她怎麼會加入靈嬰樓?
梅牽衣牽了牽身邊譚中柳的胳膊,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對不起,展樓主,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要殺人,這是不對的。”
她偷換概念,把展涼顏問的“他爲什麼會這麼做”變成了“她爲什麼會這麼做”。於是,很清楚的原因,再清楚不過了。靈嬰樓樓主愛上了武林正道的女子,於是有兩條路選。第一,讓正道女子加入靈嬰樓;第二,他脫離魔道。在他幾番逼迫之下,正道女子不爲所動,因此,他鋌而走險,要脫離魔道。但自古入魔容易出魔難,好在他想出一條妙計,要利用江湖羣雄盡數消滅靈嬰樓,這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離開靈嬰樓,與正道女子在一起了。
妙計,的確是妙計!
只可惜,正道女子早有心上人,不想他來打擾,於是……
背叛了他。
展涼顏無語地站在原地當那個可憐的背叛者及被背叛者。他沒有做任何解釋,因爲有一瞬間,他自己都相信了她,相信有一個他真的爲了她,出賣了靈嬰樓。
他布了這麼久的局,沒想到,到最後卻被她連棋盤都端了去。
他望了她一眼,她站在情郎身邊,眼神清明,純潔無辜得像只小白兔。情郎的手攬在她肩膀上,似乎很自豪擁有這麼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女孩。
展涼顏看着她,很仔細地看着。四目相對,她沒有避開,眼神坦蕩。坦蕩啊。甚至真真假假,還帶着坦坦蕩蕩的歉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現在是衆叛親離,又身處羣敵環伺,危險咧。但他就是想盯着她看,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正邪殊途,明明是兩人交鋒,理應輸贏不怪,與人無尤,但此刻,爲何他竟然真有了一種被她背叛的感覺。她不是喜歡他麼?不是口口聲聲說對他一見鍾情,幾次意識到他有危險時,都選擇要保護他的?她什麼時候布的這個局?這麼大膽,這麼困難,卻又這麼……簡單的一個局啊。
急性子的彭鬆不願意相信,態度懶散的蘇沐也不願意相信,還有心思縝密的蕭韶,更不願相信了,就連江湖武林也大多懷疑。
不過,與其說是懷疑,不如說是驚訝。他真該誇誇她膽大如斯,又心細如此,還能如此異想天開,竟敢陷害靈嬰樓樓主背叛靈嬰樓。可是,她就是做到了,連他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做的,偏偏她就是做到了。這些人啊,笨呵,還懷疑什麼,她都已經讓你們相信到這個程度了,又還有什麼疑惑漏洞是她圓不了的?
“樓主,你還有什麼話說?”彭鬆目若銅鈴,聲如洪鐘,單刀插地,氣勢迫人。蘇沐單手叉腰,金簪捏在指間,簪尾的遊絲軟系在她手臂周圍繞着。蕭韶手執鐵簫,蓄勢不發。稍後一圈的八小副使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應該聽誰的命令。
梅牽衣知道彭鬆此言已經不是在等展涼顏的辯解了,而是他們殺意已起,要問的,是他有什麼遺言。她有些幸災樂禍地望了展涼顏一眼。不知他會如何應對呢?當初他爲了金雨朵與靈嬰樓決裂,那可是不顧衆人反對,一意孤行,最後在四大副使與八小副使聯手合擊之下,滿身傷痕地離開靈嬰樓。那時候,他只是想個人離開,並沒有危害到靈嬰樓,且威信已立,靈嬰樓衆並不希望他離開。如今,他一來威信不穩,二來被她胡謅是要毀滅靈嬰樓。他還能留有那最後一口氣離開麼?
展涼顏面色無波,嘆了一口氣,頗有些認命地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眼光,對蕭韶三人道:“此事與他人無關。”語畢,他伸手將掌間的冊子甩出去,化一場白雪紛紛,飄飄揚揚繞着他一身如血紅袍,頗有幾分悽美。此刻他臂彎裡的嬰兒也醒來了,睜着一雙烏溜烏溜的大眼睛,興致高昂地望着那紛紛降落的雪花,樂呵呵地在他懷裡鬧着,渾然不知外界兇險。
展涼顏伸手抓着她軟綿綿的小手玩了一會,纔將她拎着交給其他手下,再次擡頭來,依舊神情不改,氣定神閒,不見任何急切地辯解,也不見任何擔憂,只淡淡地問道:“三位副使想現在動手?”
現在動手並不是好時機,江湖羣雄虎視眈眈,他們在這裡處理樓中內訌顯然並不明智。
梅牽衣原本還想着該怎麼添一把火,讓他們速戰速決。彭鬆卻已經大刀揮了出來,道:“那還用說?這些軟腳蝦,彭爺爺還沒放在眼裡。”
蕭韶較爲心思縝密,鐵簫一橫,攔住了他,視線望向譚笑書兄弟,雙手合一個抱拳禮,道:“以目前的情勢,諸位想必也清楚得很。靈嬰樓清理門戶,無意趁人之危。諸位身上所中三行香之毒雖然暫時得到緩解,但若不趕緊祛毒,也命在旦夕。蕭某好意與諸位達個協議,今日之事就此已了,大家各自處理各自的事情,他日狹路相逢,再來論個高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譚笑書也知今日與靈嬰樓相爭,並不一定能佔到便宜,於是也大度地表示不會趁人之危等着坐收漁利。蘇沐扭着水蛇一般的腰,研究着荷花手指,嬌柔一笑道:“要收也要看你們收不收得起呢。”
對這點挑釁,譚笑書氣度能容,也並不計較,轉頭來向梅牽衣詢問解毒之法。梅牽衣回頭望了展涼顏一眼,見他似乎相當淡定地準備空手迎戰三大副使,掐滅心底最後的一點點悸動,她頭也不回地走到湖邊,伸手撈起上面的一片浮萍,然後順着綠莖連根拔起,拉出了泥裡的塊狀根之後,折下來遞給近處的人,並囑咐道:“把這個根,用鐵鍋煮水熬熟,然後喝了那水就行了。記住,一定要是鐵鍋。”
譚笑書命人又拔出了幾個塊根,命弟子速去湖莊尋鐵鍋煮解藥水,而大部分的江湖豪傑則留在原處,看着靈嬰樓三大副使聯手圍剿展涼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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