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一隊黑影人朝着千家舊宅掠去,身形靈敏矯健,打更的更夫只覺得有一道道黑影一閃而過,根本沒有看清人。
“你是說,人在千家地牢?”君韶微微擰眉,眼底有一絲疑惑,“事發之初,我們最先搜查的便是千家,然後是一切和千家有關的地方,這些地方都沒有找到,復又將千家搜查了第二遍,最後全城搜查。”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她人若就在千家,不可能找了兩遍都找不到。”
夜青玄沉聲道:“找不到,是因爲我們去找的時候,人確實不在千家。前前後後我們將千家找了兩遍,然後纔開始全城搜查,如此一來,千家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此時若把人再送回千家,便不會再有人想到人被藏在了千家。”
君韶聞之,不由神色一凜,半晌,他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只是沒想到,這麼長時間,我們所有人都被騙了。”
頓了頓,他問道:“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
夜青玄垂首,淡淡一笑,“不是我想到的,而是雪衣。”
他把香囊的事情大致和君韶說了一番,聽罷,君韶不由笑着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倒是多虧了太子妃這孕中健忘,反倒幫了大忙。”
夜青玄抿了抿脣,“不過眼下還不能確定人是不是在千家,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要等鍾舸和子冥回來了之後才能知曉。”
君韶頷首,“既如此,那就安心等着吧。”
說着,他擡手示意了一下一番,夜青玄便隨他一道走到一旁坐下,剛剛端起杯盞,就聽一名宮人匆匆來報,“稟君上、太子殿下,王后娘娘方纔讓人傳了話來,帶太子妃過去問話了。”
君韶眸色一沉,“這麼一早就開審了?”
宮人遲疑了一下,小聲道:“聽說……聽說是秋夫人身邊那個名叫靜香的宮女昨天夜裡……被殺了……”
“被殺了?”兩人微微一愣,站起身來,夜青玄問道:“怎麼回事?”
宮人搖搖頭道:“具體的情況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王后娘娘一早想要提審靜香的時候,結果發現她被殺了,然後發現了什麼東西,當即就變了臉色,派了人來傳太子妃過去問話了。”
夜青玄和君韶相視一眼,而後夜青玄擡腳就朝着門外走去,卻聽得君韶道:“曜兒,不能衝動。”
“我沒有衝動。”夜青玄回身看了看他,“她要問話,沒人會攔着,但是她若要藉着問話爲由頭,意圖傷及雪衣和她腹中的孩子,我決不允許。”
說罷,他一揮袍袖,轉身大步離去。
這一次審訊的地方設在了寶華殿,比之平秋宮近不了多少,夜青玄步伐很快,半路上遇到了正得了傳召、急急忙忙趕來的魏荀。
魏荀一見到夜青玄便無奈地搖搖頭道:“太子殿下,你這可是趕去看望太子妃?去看看也好,有您在,王后娘娘興許能收斂些。”
夜青玄心下了然,頷首道:“有勞魏大人費心了。”
魏荀搖頭,“倒沒有費心,微臣只是覺得太子妃身份特殊,身體又欠安,當好好休息,實不該受這種累。”
夜青玄冷冷笑了笑,“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剛一進了寶華殿門,就看到地上跪着幾個宮人和獄卒,雪衣站在一旁,神色微冷,見到夜青玄和魏荀來,她眉宇間的凝重稍稍舒緩了些。
“喲,太子殿下怎麼來了?”千凝不鹹不淡地說了聲,又看了看雪衣,“難道是不放心太子妃?”
夜青玄冷睇了她一眼,行了一禮,道:“昨晚王后娘娘召太子妃問話之後,太子妃回去一直都不舒服,臣心中擔憂得很,忍不住想要過來看看,看一看她這不舒服是怎麼來的,王后娘娘不介意吧?”
千凝輕喝一聲,“本宮若是介意,太子殿下會離開嗎?”
夜青玄斷然道:“不會。”
千凝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不由愣了一下,垂首瞪了瞪眼,嘴角挑出一抹冷笑,“可是,這一點可能由不得太子殿下了。”
魏荀聽得出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中氣氛不對,連忙上前來行禮,問道:“王后娘娘可審出了什麼?”
千凝瞥了他一眼,看向殿中跪着的幾人,“自然是審出了什麼,否則本宮也不敢這個興師動衆請太子妃過來。”
說着,她走到其中一個獄卒身邊,道:“說吧,你昨天晚上看到了什麼。”
那人顫抖着道:“回王后娘娘,小的昨晚當值,看守一個叫靜香的宮女,到下半夜的時候,有人闖了進來,我們所有人都被……被他用迷香迷倒了,我昏過去之前,看到那人腰間掛着一隻玉墜……再後來,小的昏了過去,再醒來時,靜香已經……已經死了……”
“什麼樣的玉墜?”
“是……是一隻蝴蝶狀的……”
千凝從腰間掏出一樣東西遞到他面前,“是不是這個?”
那獄卒連連點頭,“是……就是這樣的,當時我還奇怪,一個大男人怎麼掛着一隻蝴蝶腰墜。”
千凝不由挑眉一笑,拿着那蝴蝶玉墜走到雪衣和夜青玄身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應該對這樣東西很熟悉吧。”
夜青玄眯了眯眼睛,定定看了看,道:“這是鍾舸的,半個月前外出辦事的時候丟了。”
“丟了?還是半個月前?”千凝不由笑出聲來,“這倒是巧了,怎麼這麼巧他的腰墜丟了,隨後就有人戴着這隻腰墜潛入牢中殺人了?”
頓了頓,她又道:“好,就算這隻腰墜是秦鍾舸丟了,被別人撿了去,那這個呢?”她轉身從案上的盤子裡又拿起一枚令牌,嶄新的腰牌,還閃閃發亮,那是前不久,君韶剛剛下令爲東宮新做的腰牌。
“這個該不會也是哪個不小心的弄丟了的吧?若是丟了一隻腰墜,不在乎也罷,可是丟了東宮腰牌這麼大的事情,怎麼着也得向太子殿下稟明吧?敢問太子殿下,這又是誰弄丟的?”千凝一臉譏諷地看着雪衣,冷冷笑着,“太子妃,也許這件事你是最清楚的,畢竟,給秦鍾舸下命令去殺人的是你,太子殿下不知道,也不奇怪。”
“你說什麼?”雪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她擡腳走到一名宮女身邊,道:“你,把你昨晚看到的說一遍。”
小宮女嚥了口唾沫,道:“昨晚奴婢奉命給君上送湯羹的時候,路過東宮外面時候,無意中聽到太子妃和一個男人在說話……”
“說什麼?”
“說,說靜香必須要除掉,否則她會說出太子妃害死秋夫人的事實,還說……還說等這兩天勢頭沒這麼緊了,要儘快把那些藥汁毀掉……”
夜青玄眸色沉冷,不緊不慢道:“你是哪宮的宮人,去君上的新殿竟是要路過東宮。”
“奴婢是……是良夫人宮中的,奉良夫人的命令,給君上送湯羹的……”
夜青玄又問道:“那君上可知曉此事?”
小宮女搖了搖頭。
“那良夫人呢?”
小宮女依舊搖頭。
夜青玄驟然冷喝一聲,“你好大的膽子,聞知此事,一不告知君上,二不告知自己的主子,卻轉而告訴了王后娘娘,你居心何在!”
小宮女頓時嚇得伏在地上,“太子殿下饒命,奴婢是一時慌張,糊塗了……奴婢是想着,既然君上讓王后娘娘來主審此事,所以就趕緊將知道的事情告訴了王后娘娘,只望能早日查清……”
“是嗎?”夜青玄微微挑眉,“那你既是知道有人要殺靜香,卻爲何沒能儘早通知相關的人去保護好靜香,卻反倒容刺客輕而易舉地殺了她?”
“奴……”小宮女頓然愣住了,“奴婢當時心裡害怕,嚇,嚇傻了,忘記了,後來回去想了想纔回過神來,便連忙去告知王后娘娘了,可是晚了一步……”
“錯了就是錯了,容不得你找藉口。”夜青玄神色冷厲,嗓音清冷,一衆人都被他身上那股無形的凜凜氣勢壓得說不出話來,“如今被殺的是個宮人倒也罷了,若是某位妃嬪或者重臣,甚至是君上,這個罪你萬死也難抵。”
說着,他轉身衝着門外輕喝一聲:“來人!”
“殿下!”
“將這個不懂規矩的丫頭拖下去,杖責五十,不得留情。”
“是!”隨他而來的侍衛當即上前來,將人拉起拖出了殿去,千凝緊緊皺眉瞪了瞪眼,想要上前來阻止。
“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她睨了夜青玄一眼,“她可是證人,你就這麼殺了她……”
“臣沒有殺她,臣只是給她個教訓,讓她記住這宮中有些規矩是萬萬不能亂的。”
“沒有殺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宮女,杖責五十還能有活命的可能嗎?”千凝氣得兩眼微紅,而後又狠狠瞅了雪衣一眼,心知雖然自己是王后,夜青玄是太子,可是夜青玄手下的那些人可不是她一個王后的身份就能壓得住的,她是救不了那個丫頭的命了。
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好,你殺了她也無妨,這麼多證據擺在眼前,本宮就不行君上會是非黑白不分!”
話音落,有一隊人到了殿外,領頭那人進門來行了一禮,道:“回王后娘娘,東宮已經搜過了。”
千凝陰冷一笑,道:“發現了什麼?”
“屬下找到了這些。”那人說着上前來將手中的東西呈上,雪衣擡眼望去,只見是一瓶藥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