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曦和流煙齊齊大吃一驚,擡眼愕然地看着他,只見容曦先是瞪了瞪眼睛,隨後便又紅了眼睛,一臉慌張地看着他,“王爺,奴,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顧修搖了搖頭,始終微微笑着,“沒有,你做的很好。”
“那……那爲何要趕奴婢離開?”
“你想多了,這不是趕你離開,而是給你的賞賜。”顧修垂首看她,眼神越來越冷,“孤王知道你對夫人一直都很好,很用心照顧,可你畢竟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而夫人就快要臨產了,留你在夫人身邊,只怕是幫不上忙,反倒會添麻煩,所以孤王已經給夫人重新找了兩位經驗豐富的嬤嬤,由她們照顧夫人,必會萬無一失。”
流煙連連搖頭,“可是,王,我已經習慣這個丫頭在身邊伺候,您這麼突然把人換了,我會……我會不適應的,而且還是兩個完全不認識的嬤嬤,我……”
“夫人放心,她們都是很和善可親之人,一定能照顧好夫人的。”顧修伸手穩住流煙的肩,耐性地解釋。
流煙卻着急不已,她心裡比誰都明白,此時此刻絕對不能讓容曦脫離了她的視線,顧修既是能當上安溪的王,而且能將安溪從一介小國一點一點變得如此強大,他的心思和手段絕非尋常人所能及。
怕只怕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要對容曦不利,那樣的話,就更不能讓容曦離開了,否則,只怕她還沒能出得了赤荊門的城門,就會被顧修的人馬圍住了……
越想心中越着急,她下意識地推開顧修的手,下了榻跪在地上,哽咽了一聲,道:“求王留下曦兒,我絕非是有意要瞞着王,而是迫不得已,她其實……其實是我的表妹。”
“表妹?”這一點似乎出乎了顧修的意料,皺了皺眉緊盯着兩人看了一眼,容曦搖了搖頭道:“表姐,你爲何要說出來?你若不說,便不會有人知道,這樣,至少還能保住你一命。我死了不要緊,可是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一定要保護好才行啊……”
顧修狠狠擰了擰眉,俯身將流煙扶了起來,又定定看了容曦一眼,疑惑道:“你們……是表姐妹?”
流煙故作遲疑着點了點頭,“那日一見到她我就認出她來,又怕這麼直接地跟王要人,恐會引起王的懷疑,所以便謊稱她長得像我的一個妹妹,其實,她就是我妹妹,我們許久不見,此番相遇,必是免不了要常常待在一起說悄悄話,談及家中的一些事情,所以……”
顧修微微點了點頭,“這麼說來,你二人經常關緊房門密探,實則是敘舊,而這丫頭剛一來這裡就對你那麼好,事事都盡心盡力爲你考慮,也是因爲你們是姐妹?”
流煙看了看身邊的容曦,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多虧有王相救,我才能活到今天,如今曦兒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王若是要傷害她,那我連我一起殺了也罷,反正曦兒若死了,我在這世上也是孤苦無依了。”
聞言,顧修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緊蹙起,沉吟片刻,他輕嘆一聲,點點頭道:“夫人想多了,孤王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害怕你身邊混入了什麼來路不明的人,現在既是得知這個丫頭是你的表妹,她不會傷害到你,孤王便也放心了。”
說着,他又轉向容曦道:“丫頭,念及你是夫人的妹妹,孤王且不計較你的身份,你便安心留在這裡照顧夫人,若有二心,孤王可饒不了你。”
雖然是說笑的語氣和神態,容曦卻感覺得到他眉宇間凝聚不散的一股殺意,點了點頭道:“多謝王,王放心,奴婢一定會照顧好表姐的……”
“好……”顧修點了點頭,轉身扶着流煙在軟榻上坐下,淡笑着安撫了她一番,“好了,事情已明瞭,那夫人就好好休息吧,孤王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些來看你。”
“王……”流煙有些擔憂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聽聞咱們的糧倉出事了?”
顧修神色沉了一下,“有人夜襲,偷偷潛入城中放火燒糧倉,他們個個身手矯捷,都是武功高深的練家子,在孤王的人趕到時,已經悉數逃走了……”
流煙和容曦不由稍稍鬆了口氣,卻聽顧修又道:“不過,他們中有一個人受了傷,中了一箭,沒來得及逃走,已經被我們的人拿下了,現在正在審問。”
聞之,流煙臉色一變,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審問?王這是要審他們是誰派來的人?”
“呵呵……”顧修搖了搖頭,道:“這還用審嗎?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樓陌卿派來的,孤王是想要審一審,究竟是誰給他們傳遞了消息,縱然他們是樓夙人,對赤荊門內外的地形一清二楚,可是卻並不知曉城內的兵馬分佈,如何能那麼精準無誤地就找到了糧倉的所在之地,放火燒倉?孤王懷疑,城中有他們的眼線探子,一直在給他們傳遞消息,所以孤王一定要把這人找出來,不殺他,不足以平我軍中憤怒!”
頓了頓,復又轉向流煙,輕聲道:“夫人,進來城中怕是不太平,你和你的表妹最好不要外出,就待在這裡,孤王會再加派人手守住這裡,你們如果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大可以吩咐他們幫你們去取,總之,萬事要小心,切莫要讓自己受傷,以免孤王擔心。”
流煙抿了抿脣,遲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王有心了,多謝王。”
顧修搖搖頭,示意她坐着安心休息,而後又交代了容曦幾句,這才大步出了門去。
而他這邊剛一離開,那邊就有人裡裡外外地將這個院子圍了起來,可說是水泄不通,莫說是個大活人,就算是一個蒼蠅也進不來。
見狀,流煙不由緊緊擰眉,沉聲道:“他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
容曦瞭然,神色沉斂,“現在這裡已經被圍了,我們連出都出不去了。”
流煙道:“不管怎樣,先保住這條命,等晚些時候再想想怎麼逃出去。”說罷,她和容曦相視一眼,兩人重重點了點頭。
這邊廂,顧修出了院門之後,一直眼睜睜地看着守衛將院子團團圍住了這才轉身離去,邊走邊問身邊的隨從道:“問出了什麼?”
那人小聲道:“回王,那個人已經咬舌自盡了。”
顧修神色一冷,“死了?”
隨從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沒人想到他竟然會爲了守住秘密,咬舌自盡,這……”
“蠢貨!”顧修瞪了他一眼,“他們可是樓陌卿的死士,樓陌卿既是放心讓他們來執行這個任務,就必然想過一旦失敗被俘,會是怎樣的結果,你們竟然讓他有機會自盡,當真愚蠢至極!”
頓了頓,他又道:“這件事有哪些人知道?”
隨從連忙搖頭,“並未外傳。”
“好。”顧修點了點頭,“暫時封閉消息,尤其不要讓夫人知道那人已死,孤王這一次一定要弄個明白。”
隨從連連應聲,看了四周一眼,壓低聲音道:“王,那個丫頭在在等着王。”
顧修腳步微微一頓,而後隨着那人快步走進一間房內,一名丫頭正在握着筆寫着什麼,只是她握筆的姿勢有些怪異,寫出來的字也歪歪扭扭,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正是之前照顧流煙、被顧修下令杖斃的丫頭。
隨從上前拿起一張紙遞到顧修面前,“她說,她也不識字,是夫人閒來無事教了她一些,她已經忘記怎麼唸了,只是還記得這個字是怎麼寫的。”
顧修接過紙仔細看了看,那些字雖然寫得不好看,可還是能認得出是什麼字,顧修的臉色一點一點變了,越來越冷,他大步上前又拿起另外幾張看了看,不由咬了咬牙。
突然,他轉身問那個丫頭道:“這些,都是夫人教你寫的?”
“是……”小丫頭僥倖撿回一命,一直都心驚膽戰的,“奴婢不認得這些字,夫人也只說教了奴婢其中幾個字的念法,還說等奴婢學會寫了,就再教奴婢怎麼念……”
顧修又問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從三個月前,咱們和樓夙的兵馬正是交戰一個月後。”
“呵!”顧修驟然冷冷一笑,點了點頭,“好,很好……”
驀地,他眼底劃過一抹殺意,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小丫頭的咽喉,將她一點一點提起來,任憑她怎麼撲騰掙扎,都是無動於衷。
直到那個丫頭最後停止了掙扎,垂下了四肢,他纔將人放開,扔到地上,沉聲道:“找個地方埋了她,不要讓夫人知道。”
“是。”隨從見他殺人不眨眼,心中慌張不已,片刻不敢耽擱,拖起丫頭的屍體出了門去。
身後,顧修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和上面的字,眼底的殺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明顯,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而後將那些紙緊緊揉成一團,手指握得格格作響。
夜風依舊寒冷,守在外面的將士們卻個個猶如鐵柱,一動不動。
突然,他們像是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相視一眼,四處聞了聞,而後頓然變了臉色,齊齊朝着流煙的屋子看去。
燒焦的味道就是從這裡傳來,而等他們回過神來衝到門前,正好一股熱浪衝開了門窗,一道火光衝了出來。
衆人齊齊一驚,喝道:“快,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