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她話中深意,司蘭裳和木香的臉色頓然變了。
兩人相視一眼,而後司蘭裳笑道:“你這丫頭,是不是有話要跟姑奶奶說?”
雪衣端起木香送來的茶水,送到司蘭裳面前,緩緩道:“孫兒只是覺得,不管怎樣,裘姑娘畢竟是她的親侄女兒,身上流着一半左家的血液,如今肚子裡又有了司家的骨肉,身爲姨母,二孃就算心中不好受,也不該對她加以傷害。”
司蘭裳的臉色微微沉了下去,這兩天,關於二夫人左雲不能容忍裘宛芳懷了司文蒼的孩子、多番加以謀害的事情,不是沒有傳入她的耳中。
原本以爲只是下人空穴來風,聽風是雨,以訛傳訛。
而今這話竟是從雪衣口中說出,想來沒那麼簡單。
這麼想着,她擡眼向木香看去,問道:“府中發生了什麼事?”
木香看了雪衣一眼,見雪衣點頭,便正了臉色,沉聲道:“原本是怕老太太擔憂,有些事情便沒有跟您說。老太太還記得昨兒三小姐從您這兒突然離開嗎?”
司蘭裳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不是說裘姑娘找雪衣有事嗎?”
木香嘆息道:“確實是有事,而且,是救命的大事兒。那會兒裘姑娘不知因爲何故,一時情緒激動,動了胎氣,險些傷了腹中孩兒,多虧三小姐及時趕到,救了母子。聽說後來裘姑娘情緒平穩之後,老爺曾經去問過裘姑娘,裘姑娘雖然沒有明說是因爲何故,卻向老爺求了一道命令,從現在起,不容二夫人和二小姐以及和他們有關的人踏進芙蓉園半步。”
司蘭裳一聽,下意識地站起身來,皺着眉:“竟有此事?”
木香點頭,“這話兒是從芙蓉園伺候的下人那裡傳來的,昨天他們一起來求見老太太,那時候老太太正在休息,便沒有驚動您。”
昨兒有芙蓉園的下人到睦元堂一事,倒是千真萬確,木香曾經隨口提過一次,司蘭裳不知他們有什麼要事,便沒有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她擡眼向雪衣看去,“雪衣,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雪衣淺笑着安撫她坐下,“姑奶奶,其實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給裘姑娘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個名分,一個可以立足司府的理由,一個讓別人不敢再欺負、再輕視他們的護身符,其他的都過去了,也就不重要了。”
司蘭裳略一沉吟,緩緩點了點頭,“你說的不無道理。其實我回到司府這些天,也確實聽到了一些傳聞,之前一直不知是真是假,這幾天下來,倒是發現傳聞有八成真。”
說着,她正了臉色,神情漸漸變得嚴肅,“我司家向來嚴以治家,以德服人,以善爲本,要想成爲司府的大夫人,最重要的並非出身家世,而是自身的修養與品性。一個連自己下人都不信服的人,如何成爲司府的正夫人?”
聽到這裡,雪衣似乎已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低下頭去微微一笑,扶住司蘭裳道:“姑奶奶,您說我是顧全大局也罷,說我是故意偏私也罷,雪衣是想,明天聖上就要來了,若是讓他知道司家這些個見不得光的事兒,定會惱怒,如今裘姑娘和爹爹的事兒已經是離弦之箭,收不回了,倒不如,便成全了他們。裘姑娘這些年也受了很多苦,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不知爲何,這樣一番話說完,就連她自己也有些恍然,自己究竟是真心爲了裘宛芳,還是,只是爲了對付左雲母女。
司蘭裳有些動容,她更在乎的似乎並非是裘宛芳能不能被收房,而是雪衣的想法。
這會兒聽到雪衣這麼說,不由得笑彎了眉,輕拍着雪衣的手背道:“我就知道你丫頭一定會爲她求情,你的心思姑奶奶都明白。”
說話間,她站起身來,在雪衣的攙扶下緩緩走到窗前,看着園中枝頭白雪掩映下抽出的新綠,點了點頭,“木香,派人去叫老爺到芙蓉園一趟。”
木香瞭然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司蘭裳便又側身對雪衣道:“走吧,就算是看在這個未來孫兒的面子上,去看看那個裘姑娘。”
雪衣連連點頭,“謝謝姑奶奶。”
司蘭裳無奈地搖頭笑着,便與她一起走出門去,便兀自唸叨:“看來看去,也就只有你才真正像是我們司家的人。”
聞言,雪衣沒由來一愣,司蘭裳話中有話,可是這會兒,她竟是分不清她究竟想要表達的意思。
有了司蘭裳和雪衣這兩人的出面支持,裘宛芳的事情處理起來便容易得多。
甚至,這件事直到第二天一早,方纔傳入左雲和司顏佩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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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爹爹要納裘宛芳爲妾?”司顏佩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下人的傳話。
小丫頭連連點頭道:“聽說是昨兒晚上定下的,老太太和三小姐一起去了一趟芙蓉園,把老爺也叫上了,回來之後,老爺陪着老太太聊了很久,最後找了先生算了算,把日子定在了初八。”
“啪!”屋裡傳來杯盞摔碎的聲音。
司顏佩連忙轉身回屋,只見左雲一臉愕然,顧不得杯盞摔碎一地,搖頭道:“他竟然……竟然真的要將芳兒收房!難道老太太不知道芳兒的身世嗎?”
小丫頭不敢看她滿是怒意的眼睛,低垂着頭,囁囁道:“知道是知道,但是聽說,老太太是爲了裘姑娘肚子裡的孩子,所以……”
她說着頓了頓,後面有些話不敢說出口。
左雲深吸一口氣,道:“說下去!”
小丫頭只能硬着頭皮道:“老太太說,若是裘姑娘能生下一個兒子,也好……也好爲司家延續香火了……”
聽到“兒子”兩字,左雲努力壓抑的怒氣頓然冒了上來,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茶壺茶盞,怒喝道:“兒子,兒子!說到底,他們還是在嫌棄我沒能給他們司家生出一個兒子!”
“娘!”司顏佩連忙上前將她拉住,同時還不忘揮手讓下人全都退下。
左雲顯然是被這個“兒子”刺激到了,一甩手掙脫了司顏佩,冷冷笑道:“哼!兒子,現在開始想着要兒子了!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告訴我,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這司家以後都是我們的!”
“娘,你到現在還相信爹爹說的那些嗎?”司顏佩一把抓住左雲,用力摁住她的雙臂,紅着眼睛,咬牙切齒道:“你仔細想想,如果爹爹當真還記着當年的約定和承諾,又怎會和那個賤人勾搭在一起!”
聞言,左雲豁然怔住,愣愣地看着她。
司顏佩歇了口氣,繼續道:“娘,你醒醒吧!雖然這些年,除了這個二夫人的身份,他待我們一向很好,甚至容我直接稱呼你娘,不用像別人家那般稱呼二孃,我們吃的穿的用的,也確實沒有比雪衣她們差過,可是娘,你好好想想,除了這些,他還給過你什麼?”
左雲怔怔地站着,唸叨着:“給過什麼……”
“什麼都沒有!”司顏佩突然怒喝,“他至少還給了雪衣母女尊重,卻什麼都沒有給我們!”
左雲搖了搖頭,後退了兩步,“佩兒,你……你想說什麼?”
司顏佩勾起嘴角,冷笑道:“司仲卿不是他的兒子,司雪衣不是他的女兒,我是他唯一的女兒,可如今他卻能棄我們母女不顧,另納新歡,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爲他對我們母女,其實根本沒有感情!”
說着,她突然抓住左雲的肩,湊上前道:“說不定,他對我們,就像是對容霜和雪衣一樣,都只是利用,都只是欺騙!”
“你胡說!”左雲一把推開她,向後退去,一臉的不可置信。
“呵呵……”司顏佩突然咯咯笑出聲,“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可這是事實!娘,既然他不仁,我們就該不義,這司家是我們的,所有的一切,都該是我們的!”
左雲連連搖頭,像是不認識眼前的司顏佩,擔憂道:“佩兒,你怎麼了?”
司顏佩笑道:“娘,你還不明白嗎?如果我們不能搶到主動權,等裘宛芳進門之後,我們就是下一個容霜!”
聞言,原本還猶豫不定的左雲驟然一驚,腳步頓然停下,睜大眼睛看了司顏佩半晌,突然用力搖了搖頭。
“不可以,這種事情絕對不可以發生!”
шωш ▪тtkan ▪CΟ 司顏佩點了點頭,“所以,爲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我們就只能先下手爲強。娘,你要記住,他不仁我們不義,這怪不得我們。”
左雲點了點頭,聲音顫抖問道:“你……你想做什麼?”
司顏佩狡猾一笑,貼近左雲道:“如今這司府之中,誰說了算?”
左雲想了想道:“自然是老太太,她是老爺的親姑姑,皇上的姨母,世人皆要敬她三分。”
司顏佩便明白地點點頭,“既如此,那我們就從她下手。”
左雲一驚,“什麼?”
“哼哼……”司顏佩輕輕吐了口氣,“射人射馬,擒賊擒王,只要先把老傢伙拿下了,後面的那些人,就好對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