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書院是京中第一大書院。數屆的狀元都是從明德書院出來的。甚至曾經有皇子也在此就讀過。
但最傳奇的當屬前朝長公主女扮男裝到明德學院讀書並邂逅了駙馬爺的故事。
重華默默地看着手中五位貴女的名單。上次王妃舉辦賞花宴,重華雖然儘量不引人注意,可到底是衆矢之的。只是不曉得會不會有人還記得她。
無論能否躲得過,周雅韻是肯定逃不過的。
眼前的情景,才叫做前有虎後有狼。
沉吟了片刻。重華便往正房去尋東方旭。
“倘若沒關係,我想帶面紗講習。”重華端着一杯溫水坐在椅子上,神情很是坦然。
東方旭愣了片刻,回過神來自然要問清楚:“爲什麼要戴面紗?你又不曾毀容。”
自古以來,都是容顏有損的女子才戴面紗。誰家的姑娘不希望自己嬌嫩的容貌讓別人讚歎啊?
重華咬了咬嘴脣:“我有我的苦衷。若是先生不允,重華也只能離開。”
東方旭這回真的嚇了一跳。他看得出重華舉目無親,便是可憐她纔去跟院長求來了人情。如今重華竟然說不戴面紗教學就只能離開。可見確實是極其嚴重的理由纔會逼得她這樣。
“這,這我怎麼能反對呢。不過,終究是瞞不過別人的。”東方旭有些爲難。
明德學院的講習先生絕對不會有面容有損的女子。這也是爲了配合深閨貴女們的身份。
重華也難住了。她知道在閨中的女子是不存在去書院學習的,就算是在家,也應該請了坐堂的女先生纔對。從書院外聘先生教學,這隻能說明明德書院名氣太大。如此大名氣的書院又怎麼可能聘用面容有損的先生呢。
“可我是真的沒辦法。”重華擰着眉,她不能跟東方旭說明自己的來歷。按照東方旭耿直的性子,一定會勸說她回家。如今若是回了凌府,逃出來就沒有意義了。
東方旭見重華甚是爲難,嘆了口氣:“你且安心準備,我來想想辦法吧。”
重華擡頭看着東方旭溫潤的眼神,一時竟然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人家收留了你,你還這樣的麻煩。
“謝過東方先生。”重華行了個禮,回自己房間去了。
東方旭看着她走遠的背影,劍眉微皺,如何不露出面容來教習,倒是個問題。
因爲之前教習畫畫的女先生患了重病,這一項便一直空着。原本預定的幾位貴女到了待嫁的年紀,便不再學習,專心繡嫁衣。
重華手頭上不過五位貴女。除了通江王府的嫡女周雅韻,剩下的便是李侍郎府上嫡女李清嵐,張將軍府上嫡長女張樂萱、庶次女張蘭雁、庶三女張蘭鶯。
通江王府嫡女原本是不需要明德書院的先生教習的。可偏世子爺說自家妹子要多體驗生活,生生地額外聘用了外面的先生,免了坐堂女先生一職。
重華因面容一事煩心,可眼下能做的事太少了。只得整理頭一日東方旭命人送來的畫具。仔細檢查畫筆和顏料。
第二天便是去通江王府教習的日子。重華有那麼幾秒鐘是想要逃走的。
去了通江王府,說不定就會見到凌月華。若是被認出來,難不成還繼續逃走麼?
或許,凌月華反而會幫自己掩飾身份。畢竟她也未必願意被人指責是冒名頂替的。如此想着,重華心下反而放鬆了些。
一時又感嘆自己何時被逼到這種地步。
“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啊。”重華擺放好畫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醒過來?你如今是睡着的?”清兒的小腦袋直接伸到了重華低着的頭的下面,晶亮的大眼睛盯着重華。
重華一驚,她竟然出神到屋裡進來人了都不知道?
“你沒去習字?”這個時間清兒應該在寫大字纔對。
一聽說習字,清兒原本明亮的小臉頓時垮了:“別提習字,心煩呢。”
奶娃娃說着心煩,小臉嘟嘟着。看着冰雪可愛。重華煩悶的心情竟然一下清涼了許多。
“先生說,家裡沒有現成的面紗。竟是現從外面買的。姑娘要是不嫌棄就湊合着用吧。”清兒懨懨地將一個紙包遞給重華。
重華詫異地打開,發現裡面當真是刺繡精良的面紗。
“先生沒說別的?”院長能夠同意?
東方旭該不會是院長的親兒子吧?
清兒搖了搖頭:“先生只說讓你將東西準備齊全,好好教習便可。”
重華心中感慨萬千,點點頭。將另外兩塊面紗收好。
這一夜,重華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的教學要從下午開始。上午重華用過早飯之後就詳細地詢問了各府的貴女是否有教學進度。畢竟也不知道之前的先生教到了哪裡。
東方旭雖然驚訝,倒也悉心地給重華講解。
原來這裡的貴女們畫的多半是工筆畫。山水畫只有在題字的時候或者配詩的時候纔會用。畢竟若是用來做屏風或者做繡花樣子,工筆畫看着精緻一些。
重華細心地一一記下。心裡祈禱着千萬不要露出馬腳來。
過了午時,重華就坐上一輛精緻卻不張揚的馬車,奔着通江王府去了。
一路上心情忐忑,反覆確認面紗是否繫好。馬車走了好一陣才停下,聽門房報,應該是通江王府的角門。
重華下了馬車,立刻有衣着得體的婆子們擡了軟轎迎上來。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重華低着頭攏了攏面紗,上了軟轎。
又走了好一陣,才漸漸聽見鳥雀的鳴叫聲。
“先生,到了小姐的院子了。”外面的婆子溫聲細語地彙報着。
並不等重華答話,轎子便似擡進了一個院落裡。穩穩地放下。自然有人上來打簾。重華只低頭走出轎子。擡眼便看見數十個鳥籠掛在迴廊之上。
紅的綠的黃的,羽毛鮮豔的鳥兒此起彼伏地叫着。看來這通江王府嫡女,生活其實也很寂寞。
重華斂下心神,微微提起裙角跟着婆子往屋裡走。身後跟着小丫鬟抱着畫具。
走到正房花廳,穿着明豔的丫鬟們上來打簾。重華側過身進了屋。室內溫暖如春。
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彷彿帶着笑意在室內響起。
“守株待兔。”
重華猛地擡頭,眼前赫然是通江王世子周文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