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鋪天蓋地地迎面撲了過來。
重華緊緊地捏着空調被,猛然驚醒過來。冷汗打透了睡衣,額角的碎髮緊貼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彷彿不這樣就會窒息一樣。
光着腳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還剩下半瓶可樂。也不用杯子,擰開了一口喝光。
刺骨的寒意順着喉嚨流進身體,提醒着重華她還活着的事實。
燈點亮,重華坐在落地窗戶邊,看着外面燈火通明的街道。
住在商業區的缺點便是就算入夜也未必有安靜的時候。可同樣,這個缺點在深夜卻可以變成最璀璨華美的夜景。
爲什麼還是忘不掉。是因爲在那邊時間長了,習慣了麼?是不是隻要經過很長的時間就可以忘掉。
重華擰着眉,玻璃上映出她單薄的身影。
夢中的她躺在牀上沒有聲息。周圍都是圍着她哭喊的丫鬟們,擰着眉搖頭的御醫們。衆人規勸着,打算着。可只有那個人,不爲所動。
她從未覺得洛琛對她有過什麼樣不一樣的念頭。她從未感覺到那種如書中形容的甜蜜。只是一種安全感。那彷彿是本能一般的尋求的安全感。
在那個世界裡,在洛琛身邊最安全。
可現在跪在她牀邊,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眼神堅定的人,又是誰呢?這樣的洛琛,她不認識。
她認識的洛琛嫌麻煩,尤其挑剔重華晚睡懶起,會挑剔重華做的粥不夠滑潤,會挑剔重華慢騰騰的不爽利。
這樣彷彿失去了身上一部分的洛琛,她不認識。
額頭上全是冷汗,身上黏膩膩的。重華開了熱水器,衝了個澡。已經一點睡意都無了。索性就開了電腦找個電影看。
明明第二天陸寧遠還約了她看電影。這會兒卻一點興致都沒有了。
隨手點開一個存檔的電影。好死不死竟然是暮光之城。
重華默默地看着熒幕上那十分不符合她審美的被譽爲全球最性感的男主角。起身去拿了一瓶沒開封的可樂打開來喝。反正就當做聽英文好了。屋子裡從未這樣空曠過,有點聲音,心裡踏實點。
重華靠在椅子上,仰着頭看着天花板,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可樂。
突然,一張雪白的臉就從天花板上漏了下來。
重華一口可樂全噴了出去。那張雪白的臉頓時黑白交加。
“咳咳咳……”碳酸飲料本就容易嗆着。這會兒更是受到了驚嚇。重華扶着胸口咳得彷彿要將肺咳出來一樣。
那張雪白的臉就那樣站在那兒,臉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可樂。
“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我嚇了一跳。”重華伸手扯了紙巾遞給那個雪白的……阿飄。
半夜突然出現雪白的臉是恐怖的,從天花板掉下來也是恐怖的。可沒有一頭黑髮全都披散在頭上,沒有滿瞳全黑的眼睛,沒有血紅血紅的嘴脣,最重要的是,沒有陰森的背景音樂。眼前這位看上去應該是個纖細的少女的阿飄,竟然有些楚楚可憐的感覺。
重華看着她,卻沒有掉以輕心。生怕她前一秒還溫婉動人,下一秒就張開黑漆漆的血盆大口撲過來咬。
下意識往後扯了一步,眼睛瞟着門口。重華算計着是逃跑比較快,還是被咬死比較快。
“你不怕我?”阿飄開口了。聲音比想象中粗重的多,可也是正常的女聲。
重華咬着嘴脣,斟酌着正確答案。如果說害怕,對方說不定會想要她更害怕而嚇唬她。如果她說不害怕,那才叫作死吧?
“真好,終於有人不怕我了。”彷彿是少女的阿飄微微笑了笑,腳尖輕點,走到椅子邊上坐了下來。
重華默了個,所以,這是計劃長談唄?她能不能給顧誠人打個電話問問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
那位少女上下打量了一下重華的房間,面上有着淡淡的疑惑:“這裡是哪裡?”
重華伸手去摸桌上充電的手機。心裡盤算着怎麼樣才能既不引起少女的注意又能求救。
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重華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上去是個不認識的號碼。重華想也不想立刻接通。
“喂?”
重華剛喊了一個字,原本溫婉的少女卻突然彷彿被什麼刺激着了一樣,面色猙獰了起來。伸出手就朝着重華撲了過來。
重華一驚,連忙往後躲。沒聲音的電話那頭突然竄出一連串的聽也聽不懂的類似咒語的聲音。
少女彷彿是被什麼勒住了脖子,痛苦地扭曲着身子。空洞的兩隻大眼睛含着盈盈的淚水,無助地看着重華。彷彿在祈求重華將電話掛斷。
可重華這會兒都嚇傻了。誰親身經歷除魔現場都會嚇傻掉好不好?腦回路表示完全處理不了眼前的狀況。反射弧原本就有點長的重華這會兒完全沒意識到少女是在跟她求救。
少女掙扎着,扭曲着,慢慢化成一道白煙,消失了。
重華捏着手機,腿一軟坐在了地毯上。
她確實沒做好心理準備。想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一回事。
“重~華~還活着麼?”電話那頭傳來顧誠人黏黏膩膩的聲音。
重華滿臉冷汗地將手機舉到耳邊:“勉強活着。”
“昨天忘了給你符紙了。嘿嘿,貼在門上就可以形成一個保護膜。家裡絕對安全哦。”顧誠人笑嘻嘻地說道。
重華甩了把汗,大哥這麼重要的事你要早點發現啊喂!
“怎麼辦?我現在去你那兒取?”這會兒重華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架勢。渾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生怕再來這麼一下,一定會神經崩潰掉。
“不打緊了,已經過了凌晨4點了。白天是沒關係的。”顧誠人打了個哈欠:“他們白天就睡覺去了。”
嫺熟的口吻彷彿跟那些阿飄是舊相識一樣。
重華張了張嘴,沒說出來。原來國內的阿飄跟外國的吸血鬼一樣,白天睡覺晚上出來啊?
莫名有一種吸血鬼騎士的即視感。
“你去睡一會兒吧。8點之後我去給你貼符紙。”顧誠人嘟囔着,顯然是趴在牀上的聲音。
重華也知道他能來一趟就算是感恩戴德了,不敢要求太多。可這會兒又嚇出一身冷汗來,怎麼睡啊。要是都這樣了她還能睡着,那她心得有多大啊。
“以風與水之名,聽我號令。重華,起身。”電話裡傳來顧誠人的聲音彷彿一道魔咒。重華髮現身體不聽使喚地站了起來。
重華驚訝地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這身體難道不是通過她的腦神經來控制的麼?
“向牀上,齊步走。”顧誠人的聲音帶着調笑。可重華當真邁步朝着牀鋪走了過去。
“躺下,蓋好被子。晚安了親。”顧誠人笑嘻嘻地說道。
重華手一軟,手機便掉在枕頭邊上。人已經陷入了睡眠中。
等到重華醒過來已經是五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拿着手機看着屏幕上的時鐘,重華對顧誠人的佩服簡直就是整個人趴在地上還b面地翻滾着。
總是看見小說電視劇裡有催眠術。她可算是親身經歷過了。
見了個鬼的。催眠術不應該用懷錶或者硬幣纔對麼?怎麼用電話也行?
重華並未告訴過顧誠人她的住址,可顧誠人卻彷彿是熟門熟路一樣輕鬆就找到了。
開門的一瞬間重華差點沒刺瞎雙眼。這一身從頭白到腳的sply的造型是鬧哪樣啊?
顧誠人穿了一身雪白的古裝。看上去竟然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你是坐專車來的吧?”重華關上門,試探着問他。
顧誠人點點頭:“你是個聰明的,這都分析得出來。”
重華額了個,穿成這樣無論是坐公交還是坐地鐵,都不可能保證一點褶子一點弄髒都沒有平安到達的。
顧誠人也不跟她廢話,從袖子裡掏出幾張白紙來。
“等一下,符紙不應該是黃色的麼?”重華還記得以前陪朋友去請神,人家都是用黃紙紅字的符紙。
顧誠人這個不但是白紙,上面的紙還是黑色的。你都sply成這樣了,做戲要做全套啊。道具怎麼能不預備妥當呢。
顧誠人眯着眼看着重華:“不聽話是吧?”
重華一凜,立刻服軟告饒:“聽,聽,哪裡能不聽。上仙大人有大量,饒過小女吧。”
顧誠人笑了起來,將四張紙分別貼在房子的四角。重華沒發現他拿任何類似管膠的東西,也不是用口水或者米粒。那紙就穩妥妥地粘上了。
“不會掉麼?”重華不過是好奇地問一問。畢竟透明膠布神馬的都沒用。萬一掉下來,再出來昨晚上哦不今早上那幺蛾子。她真的會哭暈在廁所裡。
顧誠人怕了拍手,雙指豎起在嘴邊嘟囔了一句什麼。四張白紙竟然發出瑩白色的光。那瑩白色的光彷彿是蚊帳一樣,緩緩地將房子包裹了起來。
“好了,要是這符紙掉下來。你也就可以來我家給我上香了。”顧誠人輕鬆地拍了拍手。
重華原本正等着聽符紙掉了怎麼處理,結果後半句差點沒讓她眼鏡碎一地。
上香?就是說這符紙若是掉了,就說明顧誠人掛了?
要不要這樣持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