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說完,忽然眸子一亮,脫口而出:“小姐是想……”
想到門外還有人,她頓時住了嘴,開始手腳麻利地收拾起東西來。
又過了一會兒,東西都收拾好了,三人正要出水月居,柳氏卻早已坐不住地過來找程洛音了。
“我的好音兒,你終於收拾好了,我還以爲你反悔了呢!”
柳氏熱情地上前,對身邊的人使了個顏色,示意下人幫如花和如月拿行李,見狀,程洛音笑着婉拒道:“兩個小包袱而已,不用麻煩了,就讓她們二人拿着吧!”
一片好心被拒絕,柳氏也不在意,笑着上前拉起程洛音的手就要往外走:“音兒啊,時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吧,你奶奶可想見你了!”
衆人穿過水月居前狹窄的小道,又走了一會兒,程洛音一直垂着頭走路,不論柳氏說什麼她都不應聲,待快到上主幹道的拐角處時,她忽然頓住了腳步,用力抽出了柳氏握着的手。
“音兒?”
柳氏錯愕地看向忽然站在原地不動了的程洛音,不知道她想搞什麼名堂,心中暗怒,面上卻只得裝出一副慈愛萬分的模樣來:“怎麼了?是不是落下了什麼東西?”
程洛音朝着丞相府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一位國字臉的老者正在府中小廝的帶領下慢慢朝着這邊走來,她垂眸斂去眸中的精光,低頭咬了咬下脣,一副如同受傷的小白兔一般的神情哀怨道:“嫡母,我突然不想回去了。”
柳氏一愣,急切道:“這怎麼可以呢?你不是早就答應我了麼?況且,你奶奶想你想的緊,來丞相府之前,我非常篤定地告訴了她你今日會回去的,若是你不會去,我要怎麼跟她交代?”
繼續緊咬着下脣,程洛音深吸了口氣,忽然擡起頭來,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受傷的神色:“其實,這些日子我都想起來了。”
柳氏面色變了變,抽動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心虛的笑:“想起了什麼?”眼珠子轉了轉,她露出恍然之色:“一定是沈相跟你說了什麼吧!也難免他會誤會,當年你娘下嫁給你爹的時候,丞相大人本就非常反對,後來你娘得了病不治身亡,沈相對於咱們越王府的怨念就越來越深了,他會跟你說一些越王府不好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笑容得體,臉上那副寬容而善解人意的表情讓人根本挑不出毛病來。
程洛音暗歎,難怪這女人能夠在娘死後,那麼快就從一個側妃爬到了正妃的主位,這份心機和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的能力就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嫡母,不要裝了,這些你年來你是怎麼對我的,大姐是怎麼對我的,你們怎麼攛掇着沒城府的二姐爲難我的,我都想起來了。我的確是傻了十幾年,卻並不是失憶,那些事……是不會從我的記憶中抹去的。”
程洛音幽幽一嘆,面容悽婉而哀傷:“這些年爹爹南征北戰,很少回家,你便唆使奶奶將我趕出飯廳,從表面上看是奶奶在剋扣我的伙食,可你是當家主母,若你真的對我這個前王妃留下的嫡女有那麼一點點憐愛,我又怎會過了十幾年豬狗不如的日子?”
柳氏沒想到她會突然在丞相府中將這些事情挑明,頓時緊張地環顧四周,生怕有人經過這裡。
程洛音瞥了一眼拐角處因爲好奇而停下來的老先生,生怕柳氏會命人過去查看,眸光一動,她淡淡道:“不用看了,這裡是去水月居的路,平日裡我喜歡安靜,不會有下人經過這裡。這個時間姥爺去上早朝了還沒回來,七位表哥也去了書孰,大表姐正在書房裡等着杜夫子過來教習,所以這裡很安全,沒有人會聽到我們的談話。”
柳氏雖然還是不太放心,但好歹把心的一部分吞進了肚子裡:“音兒,你記錯了!身爲越王府的當家主母,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盡力坐到一碗水端平,不管是對你,你大姐,你二姐,還是你孫姨娘母女,我從來沒有虧待過誰……”
“嫡母!我一直以爲你手段了得,是個敢作敢當的女人,難道你只敢做,不敢承認麼?”
程洛音失望地搖了搖頭,昂首挺胸地走到路邊的一簇鮮花前,伸手摩挲着嬌豔的菊花花瓣幽幽道:“如果嫡母你忘了自己曾經做的事情,就讓我來一件件地提醒你吧!
先說十一年前我生病的那個夜晚,雖然大雨瓢潑,雖然道路難走,可我們王府並不是普通人家,嫡出小姐病了,換做普通的大戶人家,派出車馬去將大夫請來也花不了多久。
若是大夫不肯來,以越王府的實力,綁也能將大夫綁來,可是最後嫡母你給出了個什麼理由?道路難走,大夫不肯出診!”
輕笑一聲,程洛音神色幽幽,看不出喜怒:“嫡母可能會說,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此,那好,我們揭過不提,再說別的……”
面色淡淡地將柳氏爲了將她除去所做的一切隱晦手段說了出來,再說到程洛沁,程洛音神色終於出現了片刻的波動:“你們明知我從小便鍾情於龔子楠郡王爺,卻在我神志不清了之後刻意讓大姐去接近他!好,男歡女愛是人之常情,郡王爺不能接受一個癡傻的女子我也無話可說,畢竟這些都很正常。
可是!
那兩個人的幽會被我發現以後,一開始郡王爺是打算離開的,是大姐!她出言侮辱於我,嘲諷謾罵!之後,她又教唆郡王爺出手除掉我,爲的只是不想讓我再吵鬧,不想讓她橫刀奪愛的惡劣名聲傳出去!”
說到這裡,程洛音的情緒漸漸激動了起來:“嫡母,我不相信這件事你不知道!就算大姐沒有將整件事的過程告訴你,至少也說了大概!當時,若不是如花如月及時感到,我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事發後,你們不思己過,居然又想用老一套的手段,任由我自生自滅,不請大夫來爲我診治!嫡母,我叫了您這麼多年的嫡母,您怎麼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