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棠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利用手裡的肖恩這張牌,迫使美國人向國民政府施加壓力,促成外圍部隊儘快打開局面,甩開或者突破日軍的牽制和阻攔,以求常德城的順利解圍,但究竟如何做,才能將肖恩的作用有效的揮出來,林笑棠的心中並沒有底。
常德城中並沒有**的隨軍記者,但令林笑棠感到意外和驚喜的是,在餘程萬的57師指揮部中竟然有兩名美國記者,於是在餘連長和常歡下山之後,林笑棠火向餘程萬報,要求他儘快派人將美國記者也安全送達德山防線,同時,他也將自己的想法透露給餘程萬,這對於目前無計可施只能困守孤城的餘程萬來說,不亞於在絕望之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很爽快的同意的林笑棠的一切要求。
看看天色,已經到了凌晨,林笑棠始終沒有一點睡意,他徑直走出了帳篷,準備呼吸點新鮮空氣,外邊縱橫交錯的戰壕中,微微傳來一陣鼾聲,那是有些**士兵已經睡着了,月亮的光芒已經有些黯淡了,伴隨着山峰上不時吹過的陣陣冷風,整個德山戰場顯得寂靜而安詳,絲毫看不出這裡曾是幾千人以命相博、血肉橫飛的的死地。
林笑棠在腦子裡反覆斟酌着自己的計劃,誠然,常德之戰目前已成死局,近二十萬**精銳被十餘萬日軍牽制在外圍動彈不得,而常德城與德山就像日軍包圍圈中的兩座連在一起的孤島,或許再來一個巨浪,兩座孤島就要同時被吞沒了,在這個時候,林笑棠只希望自己的好運能夠再多一些。
其實林笑棠不知道,從那經陷落的那一天開始,歷史因爲他生命的延續,已經漸漸生了偏離,不知不覺間,林笑棠悄然的以自己的方式改變着身邊的人和事情,進而影響到一場戰鬥、一場戰役甚至是一場戰爭,而這一切,林笑棠沒有絲毫覺察。
真實歷史上的德山防線在此時早已陷落,張耀國帶領跟隨他的兩百勇士也早已跟隨德山陣地永留史冊,而恰恰是林笑棠的到來,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改變了這一切,德山防線依然固若金湯,曾經將德山防線踩在腳下的戶田聯隊也已經灰飛煙滅,只是不知道今後的歷史究竟會走向何方,或許,林笑棠這隻小小蝴蝶的翅膀的輕輕一振,真能帶來讓歷史都爲之側目的驚濤駭浪。
“長官。”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林笑棠被打斷了思路,扭回頭看去,月光下,一張滿是皺紋黑黝黝的臉龐正滿臉是笑的看着他。
“你是。”林笑棠仔細看了看黑臉龐的老兵,覺自己並不認識他,這是年齡大概在五十歲左右的老兵,各自不高,身形精瘦,佝僂着腰身,雙手不停的搓在一起,看樣子有些欲言又止。
“這個,這個。”黑臉老兵幾次鼓足勇氣,但還是說不出口。
“別緊張,有話慢慢說。”林笑棠從口袋裡摸出大頭給他的日本香菸,遞給黑臉老兵一支,又伸出打火機。
黑臉老兵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忙不迭的接過香菸和打火機,手哆嗦着點上,猛吸了一口,這才平靜下來。
他的眼神閃爍着,“這個,長官,我是咱們188團3連炊事班的,我姓趙,大夥兒都叫我老趙。”
林笑棠笑着點點頭,“哦,老趙啊,找我有事。”
老趙的臉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是,是這麼回事,張營長,啊不,張團長,昨天吩咐我準備點瀉藥,咱們團又沒現成的藥材,我就帶了幾個弟兄到德山去採草藥,呵呵,我是本地人,對德山熟悉,所以,這個……”。
林笑棠一拍腦袋,恍然大悟,衝着老趙擺擺手,“得了,老趙,我明白了,你在這兒等我。”
說着,林笑棠轉身進帳篷,順手從日軍繳獲的財物中翻了一下,拿了幾塊墨西哥鷹洋,看樣子是日本軍官的收藏品。
到了帳篷外,林笑棠將幾塊鷹洋塞在老趙的手裡,“老趙,我說話算數,這次咱們偷襲鬼子軍營,要是沒有你的藥,也不可能打得這麼漂亮,我已經和張團長說了,要給你記一功的,這些是我的心意。”
老趙激動的嘴脣抖,雙手不住摩梭着鷹洋,“多謝長官、多謝長官,我活了這大半輩子,第一次遇到向您這樣和氣的長官,你一定能大富大貴、官運亨通、多子多福。”
林笑棠笑着擺擺手,“承你吉言了,老趙,還有個事,我想問你。”
“您說,您說。”
林笑棠摸着下巴想了想,指指老趙的下身,“我讓你準備的是瀉藥,沒錯,效果是不錯,可這小鬼子怎麼一個個的傢伙硬的像旗杆一樣,都被打死了,還杵着個帳篷。”
老趙老臉一紅,“長官,實在是不好意思,張團長當時吩咐的時候,沒告訴我您要多少,我這心裡也沒譜,總想着反正是打鬼子,那就越多越好,但時間緊急,沒辦法,我就湊了一些讓牲口情的藥,加在裡邊,想着這也能讓鬼子難受一下,所以
?”。
林笑棠聽後一愣,接着就是哈哈大笑,“老趙啊,你這下可是錯有錯着啊,不錯不錯。”
老趙看林笑棠這麼高興,知道這下算是投長官所好了,心裡猛的輕鬆下來,也是笑容滿面,連腰桿都挺直了許多。
林笑棠看着老趙,忽然心裡一動,“老趙,你知道鬼子的毒氣戰嗎。”
老趙趕忙點點頭,“聽說過,很早以前就參加過淞滬抗戰的兄弟們說的,說鬼子那毒氣彈可是厲害,人如果聞了那煙,輕者頭暈噁心,睜不開眼睛,重者眼睛就得瞎了,身上的皮肉都得爛掉。”
林笑棠點點頭,“不錯啊,鬼子很多部隊都配備了這種東西,我是怕他們會用在咱們德山陣地上啊。”
老趙思索了一陣,擡起頭,臉上竟然顯示出前所未有的嚴肅和堅決,“長官,我只是個獸醫,祖傳的手藝,要說讓我破解小鬼子的毒氣彈,我沒那本事,可是我有法子找到這德山上的草藥,只要把藥配齊了,並且風向合適,我擔保點着了和那小鬼子的毒氣彈效果差不多。”
林笑棠不可思議的看着老趙,他沒想到一個不起眼的老兵,居然會懂得這些東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上前一步,雙手按住老趙的肩膀,“老趙,就照你說的去做,我讓張團長派給你一個排的兄弟,你馬上去山上採藥,時間越快越好,當然,草藥也是越多越好,明白嗎。”
老趙昂起頭,一個標準的立正,“是,長官,一定完成任務。”
林笑棠看着老趙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的一塊大石也終於落地,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對日軍的毒氣武器心存忌憚,因爲早在南京陷落時期,他就見識過毒氣武器的威力,這次據守德山,他唯一擔心的就是日軍會使用這種威力巨大的殺招,好在攻破日軍軍營的時候,**找到了一批包裝完好尚未使用的防毒面具,這就能幫助**士兵正面應對日軍的毒氣攻勢,老趙的出現,使得**也存在了能夠擁有毒氣武器的可能,這讓林笑棠的內心欣喜莫名。
安排好了老趙的事情,已經是凌晨時分,衛兵來報告,常德城的美國記者到了,現在,常德和德山之間的通道還保持暢通,白天,日軍飛機會不停的轟炸,到了夜晚,通道會相對安全一些,只要平安通過沅江,一鑽進德山的叢林就可以擺脫日軍飛機的糾纏。
林笑棠走進帳篷的時候,兩名穿着毛呢西裝的美國人正在和肖恩熱烈的交談着,看到林笑棠進來,肖恩馬上熱情的站起來,照例又是一個熱情的擁抱,接着便是向他的同胞介紹,兩位記者是美國《獨立日報》的駐華記者,分別是托馬斯和薩姆,幾年來兩個人一直從事中日戰爭的有關報道,這次就是來專程採訪常德會戰的,由於兩人堅持要在戰爭一線採訪和報道,所以直到日軍完成對常德的包圍之後,兩人也沒有撤出。
林笑棠和兩個人依次握了手,派人去請還在陣地上視察的張耀國回來,畢竟林笑棠不想在兩名記者面前表現太多,而且,張耀國纔是本地的軍事主官,由他來接受採訪最合適不過。
張耀國來了之後,也許是沒接受過採訪的緣故,面對記者的提問時總顯得有些緊張,雖然之前林笑棠早已交代好所有的細節,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將眼神看向林笑棠,兩名敏銳的美國記者很快捕捉到了這一點,加上期間肖恩對林笑棠的推崇,他們便將對林笑棠的身份的質疑通過很隱晦的方式表達了出來,但林笑棠顧左右而言他,接着便藉口有事,轉身出了帳篷。
林笑棠慢慢走到陣地的制高點,風很大,他不由自主的裹緊了軍裝外的外套,太陽已經偷偷探出了頭,一點點的掙脫黑暗的束縛,將自己的光芒悄悄灑向每一個角落。
遠處,塵土飛揚,殺氣崢嶸,一眼看不到頭的卡車車隊和行進的土黃色洪流正慢慢的匯聚到德山腳下,一場血戰又即將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