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已定,衆人心中才安定下來。
“賢侄婿,那我這就下去收拾細軟。”史凌雲臉上帶着笑意,興高采烈說道。
心下暗道,終於可以逃脫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城破後的這半個月,宅居一隅,可把他給憋壞了。
徐千雪此刻也盈盈起身,準備吩咐呂奉寧收拾東西,打包成行李,好方便離開濟南府城。
徐行放下茶盞,搖了搖頭道:“不用。”
迎着衆人詫異目光,解釋道:“整座宅邸,已被我以禁制之法凝爲一體,我這就施展乾坤挪移之法,帶大家前往金陵。”
衆人:“……”
此刻,顏如玉這才猛然意識到什麼,秀麗玉容之上現出一絲喜色,“公子,洞虛了?”
拔宅而走,這樣的乾坤挪移神通,唯有陽神真人可以辦到。
當然,徐行以前若使用地書,也是可以的,只不過不像眼下這樣輕而易舉。
徐行點了點頭,迎着一旁連城的關切目光,默然片刻,神色不自然道:“之前未歸,就是在覓地修煉,而今已有所得。”
徐千雪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徐行神色,鳳眸閃了閃,面上若有所思,心頭喃喃道:“是在撒謊麼?”
同樣察言觀色的香玉似也明白了什麼,嘴角勾起一絲玩味弧度,對一旁氣質溫寧的絳雪傳音道:“雪姐,你猜公子身上的女子香氣是怎麼回事?”
絳雪眸光黯然,傳音道:“你也聞到了?”
二女都是草木精靈出身,本性純潔清靈,一個得到牡丹花神本源,一個得到藤蘿草木精華,修爲都是通法巔峰,哪怕隔着極遠,卻也嗅到了一些異常。
而這一切,就連離徐行最近的顏如玉都沒有察覺。
“呵,我如何聞不出來?”香玉白皙如玉的臉蛋兒閃過一絲譏誚之色,目光不愉,暗道,“雪姐沒有經歷,尚不知道,除了那軟軟奶香,還有那鹹腥之氣……什麼洞虛,我看是剛從洞房出來罷……”
一不小心真相……emmm
這邊廂,徐行已飛至徐宅上空,袖中捲起一道宏大的青氣雲團,如霧氣瀰漫開來,直到罩定佔地廣闊的宅邸,一時之間,隨着布禁之寶流光溢彩,宅邸漸漸變小,化作一個小黑點,收於袖中。
清冷目光投向街道遠處的一隊人馬,正是已得人報信的尹武,掃了一眼其人,也不多言,身形緩緩淡入虛空。
“大人……”一個降將拱手上前,驚疑不定道。
尹武心神驚駭,面如土色,沉默許久,口中方吐出兩字,“回去。”
“尹大人,此事可要稟告郡王?”那降將問道。
尹武眸光一寒,斜了那降將一眼,“稟告什麼,這種大能,視我等如螻蟻,你若想管這閒事,只管自去。”
縱是他師父了真,恐怕也不是這徐行對手吧,不想一別經年,這徐行竟已有了這樣通天徹地的修爲!
“末將不敢。”見尹武發怒,那降將面色微變,告罪說道。
尹武冷哼一聲,帶着人馬,回到府衙去了。
回到尹府,一個姿色秀麗的少女一手斂起裙角,一路小跑而來,粉膩俏臉之上滿是歡喜,“大兄,你回來了。”
“幼儀,”看着一臉柔弱的少女,尹武冷硬的臉色,也不由柔了幾分,歉然道:“這幾日爲兄公務太忙了,冷落了你。”
“我不礙事的,”尹幼儀強自笑了笑,雖說兄長是爲了自己免受那郭令之子玷污,這才反戈一擊,但總歸是引異族南下,也不知被多少人罵作漢奸,每每想起此事,少女心如刀割。
見少女說着眼圈又紅了,尹武嘆了一口氣,溫言道:“幼儀,我和你說過了,爲兄獻出關城與你無關,你不要多想。”
尹幼儀重重點了點頭,悽然一笑道:“我不會給兄長添麻煩的。”
尹武搖了搖頭,想起往事,也不由生出不堪回首之感。
去年他回到山海關鎮守,不久之後就收到父親亡故噩耗,奔喪、守靈,帶着妹妹幼儀北上,卻不想年前元宵燈會被郭令之子郭衙內給看上……
“對了,了真大師父剛纔走了,讓我把這封信給你。”尹幼儀說着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也打斷了尹武思緒。
“哦?師父他老人家說什麼了?”尹武面上閃過詫異,接過信封,拆開、閱覽罷,嘆了一口氣,心思有些複雜。
若非師父,自己兄妹早無命在,可也正是師父,讓自己成了背棄家國之徒!
“兄長,大師父說了什麼?”尹幼儀目光柔弱,輕聲問着,少女對於那個面容慈祥的老和尚,有着崇敬之情。
尹武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說他先回大梁了,讓我保重。”
其實信中還告知了一件事,勸說他隨英郡王南下,不過這話卻沒有和自家妹妹說。
金陵
六朝古都,十二城煙雨,寧周定都此地二百餘年,可謂山川靈秀,氣象宏偉,大江之上,船隻來往如織,秦淮河畔,伊人輕歌曼舞。
正值五月下旬,夏雨繁密,青衫少年面色撐起一把油紙傘,跫過朱雀橋,步入烏衣巷,望着前方二三裡外佔地數頃,掩映在竹林山石之中的莊園,怔了怔,喃喃自語:“這位老丈人倒是會挑地方。”
不過史孝廉雖然生財有道,可財力也不是無窮無盡,這裡已然是他最後一處別業,而且這一片區域本就是達官顯貴居住之所,可謂寸土寸金。
“就放在此地吧。”徐行身形一閃,覷得一處空地,發現和史孝廉原來的一座宅邸隔湖相望,正是合適。
心念一動,舉重若輕,袖中一拋,清氣騰騰而升,遮天蔽日,不大一會兒,整個山谷就起了大霧,徐宅緩緩落下,逐漸恢復原貌。
禁制靈光數閃,勾連一體,依託地勢,五行靈材融入天地,渾然天成。
徐行收起雨傘,舉步邁入花廳,看着神色驚異的衆人,落座,輕輕抿了一口茶,嗯,茶尚溫熱。
“賢婿,這,這……到了金陵?”史孝廉目瞪口呆說道。
未等徐行回答,史夫人卻已走出花廳,來到廊下,隔着重重雨幕,眺望着遠處的山巒,難以置信道:“老爺,你看那是紫金山,十五年前,我們還登上祈過福呢。”
史孝廉和史凌雲聞言,快步走出屋外,望着遠處隱在朦朧煙雨的紫金山,呆立半晌,對視一眼,吶吶道:“真仙家手段啊。”
以前,說是找了個神仙女婿,體會其實還不大深,主要是徐行不怎麼愛現,但此刻,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震驚。
標題黨的說,我的女婿是仙人,或者我和神仙作親戚23333
連城和奶孃蔡氏、蔡池碧、徐千雪、香玉、絳雪也相繼走出花廳,望着已乾坤大變的山川景色,都有些驚訝無比,回頭看着那氣質安然,低頭品茶的少年。
唯有顏如玉見怪不怪,立在廊下,目含促狹笑意,望着“神色自若”的徐行。
而絳雪則是一臉與有榮焉,香玉兩頰潮紅,裙裝下的雙膝微微並起,望着少年的目光一如金陵煙雨,水潤之意層層暈開。
絳雪鼻翼微動,詫異地看了一眼香玉,有心想問,這牡丹花蕊香氣怎麼回事?突然瞳孔一縮,恍然明悟,臉頰滾燙如火,心底暗啐了一口:“這騷蹄子……”
至於徐千雪一雙清冽狹長的鳳眸亮若星辰,但不過瞬間,即是黯然下來,抿了抿櫻脣,轉頭看向遠處。
五月的紫金山,正是煙雨濛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