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沒有必要這麼悲觀,”見知縣如此沮喪,華慶峰勸道:“蘇雅說的的確很對,其實王典吏的顧忌也並非沒有道理。”
見沒有反應,華慶峰繼續解釋道:“你現在最大的本錢就是這身官皮,所以你要按照朝廷的規矩來,雖然到處有桎梏,但即便是敗也不至於敗的太慘。可是你要想仿照齊木一樣打破朝廷的規矩,成功倒也把罷了,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復。”
花晴風完全就是個空架子,大佬們誰都知道他一推就倒,但爲何沒人下手?就是因爲花晴風代表着朝廷,所以除非立於不敗之地,否則花晴風都不能動齊木。
頓了頓,又道:“而現在,無論你還是王晨都沒有對齊木一擊必殺的能力,查抄齊府既不能讓他傷筋動骨,也不能永絕後患,那麼只能打草驚蛇了。如此他必全力反撲,有金錢鋪路,他可以上告到府衙、布政司甚至,這裡朝廷勢力又非常薄弱,一頂掠奪治下的罪名必定戴到你頭上,到時輕則罷官,重則下獄!”
雖然在衆人眼中齊木已然是綁架蘇雅的主謀,但沒有鐵證,以縣衙的力量也無法將齊木在葫縣的勢力一舉剷除,倒時候只要他大出血一次,巴結上某方大勢力,完全可以反咬花晴風一口,而花晴風一敗便會萬劫不復。
而且齊木在縣衙內還有孟慶唯這個盟友,即便齊木無法出手,作爲八品官,他是有權力上書的,只要他上書布政司把水攪渾,流官是鬥不過本地豪強的。
蘇雅的方略不是不正確,而是花晴風的實力太弱,除非王守仁這般天縱奇才,又或者有原作主角那般要啥來啥,降低對手智商250點的主角光環,否則與齊木勢力面對面的硬碰,那就是找死。
花知縣一個機靈坐起來,雙眼望着飄在空中的華慶峰,道:“說的也算有理,但是我們在這裡只能坐以待斃嗎?”
看了榻上的知縣一眼,華慶峰道:“實力太弱說什麼都沒用,你就是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斤釘,你手下有誰能爲你衝鋒陷陣?蘇循天?王晨?還是蘇大蘇二?”
花知縣痛苦地低下頭,他現在能指揮的也只有自己,而他自己卻是一名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或許我真不適合做一名知縣。”轉頭看着窗外,花晴風靜靜地出神。
數天之後,雖天色漸晚,但太陽仍然不想把餘下的光芒撒了出來,給縣衙鍍上一層紅色。
王晨苦着臉在蘇九的帶領下進入花家內宅,數天以來他派鄉勇民壯四下查找,將無數的齊木嘍囉抓入監牢,但唯一沒有消息的只有洪山一人。
“沒有匪首洪山的消息嗎?”花晴風看着年輕的典吏問道。
王晨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本來他的計劃是從齊木嘍囉中得到洪山藏身齊府的口供,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去齊府拿人,但未曾想到,這些人個個嘴硬,無論他如何暗示,這些人無一人招供。
“太爺,”王晨拱手一禮:“這些賊人冥頑不靈,請太爺升堂予以懲處!”
花晴風表情一呆,說好的時至不行呢?
“王典吏,此事是不是太急了,洪山還未抓捕到案,咱們是不是從長計議……”
“太爺,此事我已經考慮過了,洪山躲藏在齊府不出,只能從這些嘍囉中先得到洪山下落的口供,才能拿人。”王晨斟酌了一下,這才又道:“賊人不見棺材不掉淚,唯有官府重罰,才能迫其開口!”
“這不太好吧,這麼做會不會得罪齊木?”
掩飾了眼中的鄙夷,王晨說道:“這些人在縣內爲非作歹,官府鎮壓地痞流氓乃分內之事,齊木怪也不能怪到您的頭上。”
猶豫了一下,這些地痞在花晴風剛到葫縣時候,突然起來四處生事,幫着齊木狠狠地打了他的臉,花晴風心中不快,卻又不敢治罪,如今有了機會,抓還是不抓?
“你回去吧,我還要考慮一下。”花晴風站起身來,就要走到後面,大概又想找女諸葛請教了。
王晨大急,這幾天他把葫縣掀了個底朝天,齊木不得了消息趕回來纔怪,本來他還認爲時間充足,誰知數天過去一無所獲。
一把扯住七品官服,王晨大聲道:“此事不可緩,必須立刻解決,還請大人升堂!”
花晴風慌亂的收回袖子,道:“王典吏,這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容我三思啊。”
但王晨不會給他時間,威脅道:“大人,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如果齊木回來,你就不怕他帶着蘇雅再去上一次香!”
花晴風驚得眼睛圓睜:“你是知縣,還是我是知縣。”
“當然您是知縣,但是在這件事上,你要聽我的。”王晨不依不饒,語氣也越來越不恭敬。
花晴風使勁把袖子捲回,一轉身便先內宅跑去,王晨閃身擋在門口,兩個人互相對視不肯相讓。
突然,王晨嘴角一勾:“算了,既然太爺願意如此,我也不再勉強。”
說完,佯裝往外面走,花晴風果然陣腳大亂:“此話何意?”
“您現在與齊木勢成水火,他手下的嘍囉已經盡在牢中,而您如此猶豫,豈不是把刀交到他手中?我還是趕緊離開避禍的好。”王晨道。
目光調向華慶峰,眼裡似乎在說:可以嗎?
看見花知縣看着自己,華慶峰自然明白他在想什麼,只能道:“我認爲的確太急了點,但是若是不動,等齊木回來向你要人,你放還是不放。”
考慮了一下,花晴風下定決心,道:“好吧,升堂!”
晚間的時候,範雷急匆匆地趕到孟慶唯家門前,求見縣丞,但這一次他被領入府內。
僕人打開孟慶唯臥室門,範雷立刻聞到一股藥味,趕緊走到牀前,只見孟慶唯身上蓋有數層棉被,頭上搭着溼巾。
轉頭看向牀邊僕人,真是那名灰衣小廝孟六,問道:“贊府病的很重啊。”
贊府是對縣丞的別稱。
孟六臉帶憂色:“我家老爺病的很重,醫生都說需要靜養纔是。”
範雷對牀上的人深施一禮:“孟縣丞,我家老爺這次真有大難,花晴風明日升堂審訊我家家僕,欲趁我家老爺不在之際,謀奪我齊家家業,還望縣丞爲草民做主!”
孟慶唯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樣,哆哆嗦嗦地說:“範兄弟,老夫真的是重病在身,實在無能爲力,孟六替我送客吧。”
灰衣小廝橫跨一步擋在牀前,對範雷道:“我家老爺真是重病,請範爺他日再來拜訪吧。”
範雷咬了咬牙,只得轉身離開。
片刻之後,灰衣小廝又從外面回來,對孟慶唯道:“他已經走了。”
孟慶唯道:“他說的可是屬實?”
“據程刑書的消息,明日知縣老爺確實要升堂問案。”孟六老老實實地答道。
“咳咳咳……”孟慶唯愁道:“這本來是我可以施予齊木恩惠,誰知裝病裝着裝着,真的得了重病,錯過了與齊府修好的契機。”
前幾日,王晨在葫縣折騰的時候,孟慶唯爲了以後與齊木相處能得上風,所以隱忍稱病,沒有出手,誰知這幾日真的得了感冒,發起燒來,在沒有抗生素的古代,這真可能要人命的。
小廝趕緊餵了他一口水,暖聲道:“老爺此後機會還有,大夫說了您是偶感風寒罷了,只需要靜養即可。”
孟慶唯“嗯”了一下,便昏昏睡了。
範雷回到了齊府,不禁感覺到疲倦,以前齊木離開後,他都清閒地睡了吃吃了睡的,哪像現在風塵僕僕不說,還擔驚受怕的,都怪那多事的花晴風!
罵了葫縣縣令幾句之後,範雷這才走進大門,瞥見一名家丁正在等他。
範雷眼睛一亮,這個家丁是跟着齊木離開葫縣的,那麼也就是說齊木離葫縣不遠了,甚至可能已經回到葫縣了。
“老爺可是回來了,”範雷興奮的衝上前詢問這名家丁。
家丁見事大總管來了,趕緊說道:“老爺並未回來,離葫縣還有數個時辰的路程,小的是專門回來送消息的。”
範雷點了點頭,雖然齊木還沒回到家中,但是亦不遠矣,心中大定:“老爺身體還好吧?”
家丁道:“精神健碩,從未見老爺如此開懷了。就是連日奔波,小姐身體有點吃不消。”
齊府大總管驚道:“難道生病了?”
家丁道:“不,只是略有不適而已。”
範雷鬆了口氣,齊木這次迫不及待的離開葫縣,正是接自己遠嫁的女兒,也是因此才帶走大批家丁,雖然這條驛路齊木再熟悉不過,但事關掌上明珠他也不敢大意。
“小姐離家這麼久,老爺自然是歡喜的,夫人不是也翹首期盼麼,”想起女主人最近的表現,範雷道:“只是這次衙門來勢洶洶,恐怕難以簡單瞭解,不能給小姐大張旗鼓的迎接了。”
家丁道:“範爺,老爺有命,萬事從簡,等撐過這段再說,只是希望範爺將事情教於我,我再將消息帶給老爺。”
範雷點了點頭,便派人去招師爺寫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