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禮花炸開,黑色的天際被映照的五彩斑斕。我跑到窗戶邊上往下看了看,並沒有見到神書安的身影。時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也許神書安早就走了。沒準神書安只是一時興起的來一下,我沒回消息。他便……
我盯着屏幕好一會兒。最終決定不出去了。而且我答應過我爸不再見他,那怎麼也要說到做到吧!
在臥室裡閒晃好幾圈,我有一種坐立難安的焦慮。等我從臥室出去,我爸媽已經轉到電視機前看晚會去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媽始終有一項高超的本領。那就是無論什麼時候她哄勸我爸,她都能把我爸哄的服服帖帖。
雖然我媽背叛了婚姻,但我媽永遠是我爸心裡不敗的女神。哪怕她美貌不在,也絲毫不會有所影響。如此的感情,我想,我們可以叫它真愛吧!
我大姐在桌前吃蝦,見我出來。她招手叫我:“小樂,來啊,一起吃點。”
“不了,我不是特別餓。”我坐在我大姐旁邊的椅子上,問她,“姐。爸媽他倆聊什麼呢?”
從紙抽裡拽出一張紙,我大姐擦擦自己手上的油。回頭看了爸媽一眼,她笑道:“還能聊啥,家長裡短聊不了,國家大事兒總能關心一下的。談談股市,聊聊股票,研究研究電視臺上相親的,要不就看看廣告上賣藥的。”
“小樂。你說,”我大姐往我跟前湊了湊,她笑的曖昧,“你說他們兩個還有沒有復婚的可能了?”
復婚?我困惑的看着我大姐,她的意思我不是太明白:“咋能復婚?他們兩個好多年都沒說過話了啊!而且咱媽還有男朋友呢!咱爸的婚也沒離呢!安琪纔剛……我覺得他們兩個應該沒有心思想這些吧?”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想這些,越應該想這些呀!”我大姐一副頗懂的樣子,她講給我聽,“老伴老伴,人老了才能是個伴。咱媽那些男朋友。哪個是靠譜的?年紀小不說,全都沒有男人該有的責任和擔當……咱媽年輕的時候是不懂事兒,愛玩愛鬧。但她現在已經玩不動了啊!她需要什麼?需要一個知暖知熱的人啊!”
看我似懂非懂,我大姐繼續跟我講:“而咱爸呢?咱爸現在的感情特別的脆弱,特別的空虛。本來好好的家散了,他肯定迫切希望能有個家庭填補上來。我們是他的家人,他跟我們也很親切……你看你看,小樂,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兒嗎?”
我大姐太久沒在國內了,她的想法都只是一時的。以我對爸媽的瞭解,我覺得他倆是沒有再在一起的可能了。
“小樂,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我大姐倒了杯飲料,她喝了口,說,“人爲什麼結婚?爲什麼需要伴侶?那是因爲人都有表達自己的慾望。可這個世界太大了,能真正懂得你,和你精神上有共振的人,實在太少了。如果有一天,你感受過一個人帶給你精神上的高chao,一個人能讓你體會到靈魂的顫抖。那麼這個人,是你到死都不能放手的人。很多時候,一旦錯過便錯過了啊!錯過之後再想找,就很難再……小樂!你幹嘛去!”
不知道我大姐的哪句話觸動到我的神經了,我忽然明白了什麼。迅速的拿起外套,我抓起手機就跑。穿衣服的動作太粗魯,我胳膊上的傷口又開始疼。鞋只提上了一半,我連門都沒來得及關。我大姐站在門口喊我,我是頭也不回。
我管不了任何,我只是想快點出去。
雖然我答應了我爸不再見神書安,可我想,我們總歸要有一個正式點的告別。隨便聊點什麼,說點什麼,哪怕只是一句你好,哪怕只有一句再見……那畢竟是我深愛的男人啊!我不能連句再見都不說,就放開他的手。
我一口氣跑出樓道,外面的硝煙味兒很重。我捂住鼻子輕咳了兩聲,跑着在小區裡面找神書安。沒有提上的鞋跟進了雪,襪子似乎是溼了。我眯起眼睛看了看,喊道:“神書安!神書安!神書安!你在哪兒裡?”
鞭炮的聲音太響,我的呼叫聲幾乎聽不到。我拿出手機撥他的電話,神書安還是很快就接了。
“喂?”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問他,“我在小區樓下,你在哪兒呢?”
神書安那面有人在放鞭炮,他的回答我一個字兒都聽不見。我能感覺出神書安在扯着脖子喊,但傳過來的也只是一陣噪音。
我掛斷電話,發短信告訴他我在小區樓下等他。神書安應該是在離着很近的地方,我發完短信大概五分鐘後他就到了。
神書安開車來的,他把汽車在小區院門裡停好後便小跑着來找我。快要看到我時,神書安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隔着大概10米遠的距離,我們靜靜的凝望着對方。
小區裡四處都是喜慶的紅紙和大紅的燈籠,神書安一身黑色的裝扮和胳膊上的孝布直接將他排除在外。神書安遠遠的站着,他像是被世界遺棄了一般。帶着陌生又疏離的神情,他脣角抿的很緊。不過從他火熱的眼神紅我能看出,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神書安……卻,不會再是我認識的神書安。
偶爾有家長領孩子出來放鞭炮,歡聲笑語中我們兩個跟柱子似的站在這裡顯得十分呆傻。心裡有千言萬語等着述說,但話到嘴邊也只剩沉默。從神書安的眼神中,我能讀懂很多很多。可無論怎麼解讀,也只是成爲我心裡的註釋。
擔心我爸媽下來看見,我提議着問他:“要不要去後面轉一圈?”
“好。”神書安的嗓音沙啞。
神書安應該是在夜裡等了我很久,他的鼻尖都已經凍紅了。沒有太多的意見,他順從的跟着我的腳步。走了沒多遠,神書安忽然停下。
彎腰幫我把鞋子整理好,神書安輕聲問:“襪子溼掉了呢!用不用上樓去換一下?”
神書安一句簡單的話,一個關心的動作,我立馬情緒失控到淚奔。不想讓他看見,我趕忙把臉藏在圍脖裡。竭盡全力裝成無所謂的樣子,我笑說:“不行呢!我爸媽都在家,他們不想讓我出來……你知道的,我胳膊上有傷,還沒有完全好。”
“哦。”神書安不再多說,他站起身,狀似無事的繼續和我往前走。
我和神書安的話很少,我們兩個都是。低頭沿着小區的圍牆繞圈子,彷彿這條路能一直走到天長。時不時會停下駐足看看天上的煙花,基本上屬於全程無交流……等到煙花綻放的數量越來越少時,我纔開口問他:“最近,過的好不好?”
“不好呢!簡直是非常糟糕。”神書安沒有隱瞞,他坦白對我說,“我媽媽死了後,我爸爸一直來找我鬧。發現我媽一分錢都沒留給他,他非常的惱火。說難聽的話,做難堪的事兒……甚至在我媽出殯的當天,他都大鬧了一場。躺在靈車前不動,他說什麼都不肯起來。”
神書安仰頭看天,他的表情我看不真切。在一片喧鬧浮華聲中,神書安的語氣更顯沉寂:“或許我媽媽早就料到有這天了吧!所以她在去找你前,就把所有手續都弄好了……他們夫妻兩個,還真是一對兒冤家。哪怕是生離死別,也完全不留一點念想。”
我很想安慰安慰神書安,可我卻做不到。站在他旁邊陪他看天,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們沉默了幾秒鐘,神書安輕聲問:“小樂,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我媽媽爲什麼去找你?”
“警察告訴我,你說我媽媽去找你,是你們兩個約好的。因爲她想了解我手傷的事兒,所以你們纔會見面的。”神書安笑的苦澀,“外人也許會信,但我是不會信的。我媽媽那個人,除非是找麻煩,不然,她不會去找你的。”扔溝貞弟。
神書安深吸了口氣,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能明白。我媽媽去找你,她就是想好和你一起死的……她和你說了什麼呢?她肯定說,讓你離我遠點。她還會說,希望你不要再耽誤我。她覺得自己沒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她要幫她兒子剷除一切她以爲的障礙。我說的對不對,小樂?”
“神書安……”
“對不起呢!小樂,真的,對不起。”神書安低頭,他卻沒有看我,“我知道我媽媽比較極端,可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知道說對不起沒有用,但我真的覺得非常非常抱歉……小樂,如果我知道自己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傷害,我就算再愛你,我當初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可是小樂,我能不能麻煩你,不要跟我說分手?”神書安的嗓音啞的厲害,他似乎是站在暗處哭了,“需要我怎麼彌補,需要我如何補償,我都可以做……哪怕你想和我分開,你也不要跟我說再見,好不好?給我留點期待,就讓我覺得你還在我身邊,你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