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喪良心的啊,怎麼不賣你自己啊!我不准你賣燼雪啊……”趙芸一邊嚎哭一邊捂着頭。江照春手中扁擔一棍棍的抽打她,滿臉戾氣,嘴裡惡狠的罵着:“老子養了你們這幾個賠錢貨就沒過一天舒坦日子!抽死你他媽的臭婆娘,老子早想另娶了!”
江燼雪哇哇大哭着上前抱住江照春的大腿:“爹,你別打娘啦,俺讓你賣,俺讓你賣……”江照春正在氣頭上,一腳甩開她。這一腳用的力氣過大,正好將她踢到門前的河裡,江燼雪頭朝下,一頭便栽了河裡,沒了影兒。
這邊江照春還在抽打趙芸,趙芸捂着臉直哭,二人都沒看見。周圍拉架的村民們有人看到了,連忙奔過去,有幾個將江照春拉開:“別打了,你家大丫頭掉河裡啦!”
趙芸正大哭着,蒙了一下,“你說啥?”
周圍村民幾乎異口同聲:“燼雪掉河裡啦!還不快去啊!”
趙芸哇的又大哭起來,猛的站起來,雙腿又軟了下來。幾個村婦上前扶着她,半爬半走的奔向河邊。
這個地方叫龍頭莊,莊子不小不大,十里外相鄰的村子叫龍尾莊。二個莊子都建在河邊,這河叫神龍河。
據祖上傳說,若干年前,有一天雷鳴電閃,狂風過後,這河邊出現了一條金龍。金龍受了傷,躺在河邊不能動。有人便猜想這是天上的神龍下界受罰的。於是便有村民自覺的擡水
澆在金龍的身上,保持它身體溼潤。過了三天,又是電閃雷鳴後,金龍飛走了。於是村裡德高望衆的老頭便告訴大家,這河改名爲金龍河。龍頭方向的村子叫龍頭莊,龍尾朝向的那個村子改叫龍尾莊。
原以爲有神龍出現,這個村莊會迎來驚喜的鉅變,沒想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依如繼往,漸漸人們便忘記了這事,只有名字留傳了下來。
龍頭河其實也不深,有一米多,可是水底有瘀泥。大人還好,小孩子掉進去卻是十分危險。江燼雪便是這樣,頭朝下,肯定就是栽到污泥裡了,所以連個泡都沒冒,就沉底了。
趙芸哭喊着了河邊,一個男人抱着江燼雪上來,平放在草地上。將她臉上的污泥擦了擦,按了按她的胸口,並沒有水噴出來。
望着江燼雪青紫的臉嘆氣道:“怕是讓泥悶死了!”
“啊!”趙芸撕心裂肺一聲驚叫,張着大嘴,長久吐不出氣來。幾個村婦手忙腳亂的給她推胸口,插人中,終於緩了過來。她整個人撲到江燼雪的小小的身體上,眼淚撲撲的直掉。
剛纔被江照春打,她是氣憤疼痛的哭嚎,可此時,看着女兒小小的身體,青紫的臉,她的心被撕碎一樣的疼,她的手顫抖的放在女兒的身體上,將她抱入懷裡:“我的……兒啊……”
周圍的村婦眼淚也跟着落了下來。
江如雪和江瑞雪也跑過來,坐在地上張嘴嚎哭,一時間,河邊瀰漫着悲痛。
“咋回事,這是
咋回事!”一個婦女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略微肥胖的身體微微氣喘,人還沒停住就擡起手指向傻站在那裡的江照春:“聽說你要賣大丫頭!你喪盡天良啊,自己閨女也賣!啊?你還有沒有人性啊?啊?你放個屁啊你!”
一個村民嘆氣道:“她大姑,賣不成啦,燼雪那丫頭沒了!”
“啥?”江照莉愣了愣:“說啥?”
幾個村民都朝她呶嘴。江照莉看向河邊,趙芸被打的鼻青臉腫,零亂的頭髮被淚水沾在臉上,那種悲痛讓她心酸,她懷裡正抱着自己的大侄女,八歲的江燼雪。可是她臉色青紫,已經沒有了一絲氣息。
江照莉手足發軟,身子哆嗦起來,有些語不成聲:“這……這是咋的啊……”
早有看不下去的村婦冷聲接道:“還不是你親弟弟!非拉着孩子去賣,跟雪她娘打了起來,一腳把孩子踢河裡了,哼!喪良心!”
江照莉一口銀牙惡狠的咬着嘴脣,回頭擡手就朝江照春臉上煽下去:“你個王八蛋!你咋不死來!喪天良的王八蛋……”江照莉氣的狠了,手下煸個不停。片刻,江照春臉上便紅腫起來。
“行了,別打了!”蒼老的聲音響起。一羣人走了過來。正是江照春的娘楊氏,和二姐江照美,二弟江照明,三弟江照堂。後面還跟着幾家的小孩。
楊氏看了一眼河邊的趙芸母女,對滿臉惡氣的江照莉說:“反正也是賠錢貨,死就死了,還能咋辦。”
周圍有些村民聽了都露出不滿的神色,有些看不下去的便拔腿走人了。江照莉氣惱的嚷道:“娘,大丫頭讓他踹河裡淹死了啊!要不是他欠了賭債,非拉着去賣,能弄成這樣!”楊氏擡擡眼皮:“那你說咋辦,人都死了,還能復活啊!”
江照春忽然一拍大腿,蹲了下來,抹着眼淚哭嚎:“死了乾淨啊!我也活不下去了!欠了這麼多錢,再不還,明天我這條命就沒了啊!”
“活該!讓你賭!”江照莉氣哼哼的又踹了他一腳。楊氏一旁冷冷的看着,過了好久道:“你們四個一家出點錢,給照春把錢還了吧。”
“呀,娘啊,俺們家哪有錢啊!”江照明江二媳婦立刻叫了起來。
“是啊,娘啊。大哥愛賭成性,這天天欠錢的,這個無底洞誰填的起啊!”江照堂的媳婦也跟着叫嚷起來。
楊氏木然的臉表情不變,“借老大多少錢讓他寫欠條,並且發誓,以後敢再賭,就剁了他的手!”
這話說的冷氣森森,江照春擡頭看楊氏死人般的臉,嚇的一哆嗦,臉都有些白了,連忙舉手發誓:“好好,我再也不賭了。我再不賭了!”
“咳,咳……”忽然微弱的咳嗽聲響起,衆人情不自禁的轉頭看去,原本江燼雪緊閉的雙眸已半睜開,臉色也由青紫變成蒼白,她茫然的看着四周:“這是哪啊?”
大夥兒都都呆呆的看着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沒人搭話。
江燼雪眼睛望向四周,有些迷濛的想不起來:“我是誰啊,這是哪兒啊?”
“大丫啊!我的兒啊……”趙芸激動的又哭起來:“兒啊,你活過來啦啊!我的兒啊,你可要了孃的命啊!”
趙芸緊緊的抱着江燼雪,老淚橫流。
“這咋回事啊,雪丫頭剛不是死了嗎?咋又活了?”幾個村民議論起來,江照莉也是瞪圓了眼睛,愣了一會兒,蹬蹬的奔過去,蹲下身摸摸江燼雪的臉,雖然蒼白,但是有了絲熱氣,情不自禁的一拍大腿,欣喜的嚷道:“這不活生生的嗎!剛纔肯定是一時昏了,這會兒緩過氣來啦!真作孽哦,虧的活了啊!!”
江照莉將江燼雪從趙芸懷裡抱起來,邊走邊說:“照春啊快去請大夫來看看,如雪你回俺家拿十個雞蛋來,弟媳婦趕緊燒水給孩子洗洗,一身的臭泥啊!”
趙芸被大姑姐一提醒才整個人回了魂清醒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又是欣喜又是抹淚的跟在後面。
江家離金龍河不遠,就在河邊三十米處,剛纔因爲江照春拖拉着燼雪去賣,所以都半趕着走到了河邊,幾步路就回到了家。
江燼雪打量着面前的江家,三間瓦房,一個小院。房子是土坯的,房頂是茅草的,院子裡養了十來幾隻雞,飛來跳去的找食吃。進了屋子,江照莉將她抱入右偏房,放在凳子上,“你坐着等等,把衣服脫了,這一身的臭泥可有的洗了。”
江燼雪乖巧的點點頭:“這是我的房間嗎?”
“呵呵你這丫頭被水嗆傻了,這可不就是你的房嗎?你和二丫頭一個牀啊。”
江燼雪看向那張石頭砌的大牀,因爲是夏天,所以只有簡單的二個枕頭和一張薄被。“我不記得了,去燒水的是我娘嗎,你是誰?”
江照莉聞一愣,看着她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不禁伸手撫上她的額頭:“孩子,你發燒了嗎,大姑你都不認得了?”
楊氏幾人也跟了進來,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江照美意意遲遲的說:“會不會掉水時碰到頭了,不記事了?”
“唉呀,這可咋辦啊,這好好的孩子喲……”江照莉眼睛又紅了,江照美也不忍心走上前摸摸江燼雪的頭。
“有啥好擔心的,只是忘事了,又不是傻了。”楊氏淡淡的開口。她走上前,將江燼雪的頭轉向窗戶,迎着陽光檢查一遍:“沒血沒傷沒腫的,傻不了。”
江照莉嘆息道:“也是,活着就好。”
江照明媳婦忍不住道:“照我說啊,以前的事兒忘記纔好呢,沒什麼值得記的。”
“說啥呢!”江照明白了她一眼,江照明媳婦呶呶嘴,小聲咕嘟:“這不是實話嘛,天天又打又罵的……是啥日子……”
“好了,水燒好了。”趙芸抱着一個大木桶進來,四歲的江瑞雪跟在趙芸屁股後頭進來,遠遠的看着江燼雪。一臉的親切,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