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郎中思量着給趙芸換了方子,又看了看如雪的腿,疤都掉了,她已經恢復好了。只是江燼雪還不能做劇烈的運動,只能輕輕的起牀,下地之類的,走路太久都不行,肋骨要再養養。
如雪知道自己好了,就開始忙活了。鄭雨勝煎藥,她就負責二家人的伙食。爲了照顧她們,方氏和二個兒子幾乎都長在她們家了。
有了如雪的幫忙,鄭雨勝終於輕鬆了許多。而且煎藥也由四份變二份了。方氏晚上回來,照例先看看兩人恢復的怎麼樣,沒想到剛進屋趙芸就回了她一個後腦勺。
方氏一愣,江燼雪嘆氣的給她解釋了一遍,方氏聽了心情有些沉重,這頭腦有了毛病,想好怕是難了,趙芸怕是廢了。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人。
趙芸不僅不理人,有時還咯咯的笑,嘴裡喃喃的說了一通,又會哭起來。而且她說的話大家也都聽的懂,就是像是另一個看不見的人說話一樣。
江燼雪看了她這些日子都是這樣,思索着哄她。“娘,你生小弟的時候疼嗎?”趙芸回頭想了想,嘆着氣:“可不疼死了。你奶奶和你爹都想要男孩,你爹不聽從哪算了一卦,說我又要生女兒,回來就踹我肚子,結果就早產了。疼的死去活來的,比生如雪都疼。”
“生如雪時娘更疼啊?”江燼雪哄着她說話。
趙芸點頭,倒苦水般的說:“如雪是大出血啊。我都昏死過去了,過了好幾天才醒。花了一兩多銀子,你爹氣的一直罵。”
“那生我時疼不?”江燼雪笑着問。
趙芸卻不說話了,緊緊的盯着她,忽然淡淡的說:“你不是我生的。我閨女死了。”
燼雪頭轟的一下像要炸了,手足冰涼,整個人都發抖了,趙芸怎麼這樣說?說自己不是她生的,她女兒死了,難道她知道自己是誰?
江燼雪強忍住狂跳的心,擠出一抹笑容:“娘,你胡說啥呢,我不是你生的還能是撿的?”趙芸卻只是看着她:“你不是我生的。”說完又扭過頭去看牆,然後跟牆說起了話:“我就不說……咯咯咯……”
江燼雪被趙芸弄的毛骨悚然,趙芸現在真讓她有害怕的感覺,全變了。
如雪端了藥進來,江燼雪幾口喝了,趙芸接過藥看了看,卻隨手全倒了。
“娘,你咋不喝藥啊。”如雪心疼的看着她倒藥,問她。
趙芸回頭看她:“我沒病,吃啥子藥。”然後又轉頭衝着牆直笑:“對吧。你說我哪有病啊?呵呵呵……”
如雪也被趙芸嚇到了,呆呆的不知道說什麼,轉身看向江燼雪:“姐?”
“你再去端一碗藥。”江燼雪拉過她小聲吩咐:“加紅糖進去”。
如雪就去廚房又倒了一碗。鄭雨勝聽她說趙芸倒了藥,便覺得不好,趙芸這病怕是又重了。
如雪端了藥進來,遞給趙芸:“娘,喝點紅糖水吧,甜着呢。”
趙芸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如雪點頭:“是啊,你嚐嚐。”
趙芸便接過來,喝了幾口,皺眉:“又甜又苦。”
如雪又勸她喝,趙芸竟然聽話的全喝了。這樣喝了幾天的藥,都是用紅糖哄着喝的,趙芸也都不情願的喝下了。
江燼雪對趙芸說:“娘,我身體好些了,明天要去上工了,你在家好好養的,聽話喝糖水。”趙芸回頭看她,忽然一笑:“大丫啊,娘也好了,跟你一起去上工。”
燼雪一愣,這趙芸好像突然間全好了。“娘,你沒事了?真好了?”
趙芸從牀上坐起身走下來,伸伸腰腿:“是啊,師傅給我用了藥,把我治好了。”
“師傅是誰?”燼雪奇怪的問。
“你不知道,我的前生是天上的,師傅是五子佛。你以前也是天上的,你是五子佛身上爬的第三子。將來咱們都要回天上去的。”說完便走出了屋子,如雪和瑞雪見她出屋都高興的撲上前圍着她。
鄭雨勝也以爲她好了,放下心。趙芸看着鄭雨勝說:“你前世是我師兄啊。幾百年沒見了啊,你不記得我了?”
燼雪剛出屋就聽趙芸這麼一句。
鄭雨勝愣了,江燼雪也愣了,趙芸真的病好了嗎?看來是身體好了,可腦子壞了。
她頭上也結了疤,而且幾乎一整個腦門都是疤連着疤,頭髮都蓋不住。見鄭雨勝不回答,趙芸便又說:“師兄,你真忘了我啦!咱們師傅是五子佛啊。”鄭雨勝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一時間便有些難過。想着趙芸之前的樣子,溫柔疼愛孩子,又非常踏實肯幹,可是現在卻滿嘴胡話,讓人真是不是滋味。
趙芸抱着瑞雪看了看:“娘帶你去逛街啊。”如雪和瑞雪雨亮都笑着答應跟着她後面。
鄭雨勝和江燼雪對看了一眼,都非常不放心的跟着出去了。
趙芸到了街上什麼不看,就專看上墳用的物件。元寶蠟燭的愛不釋手,恨不得都買下來。江燼雪看她的樣子臉色越發的沉重,卻不敢刺激她。
後來趙芸選了好幾個攤子買了一刀黃紙,拿着黃紙,趙芸也不顧孩子們了,徑自就走到路口燒了起來,還喃喃自語。路上好多人都指指點點的,圍一邊看。
江燼雪看着她這樣,眼淚嘩嘩的直流,趙芸,完了。
可趙芸有時還是清醒的,第二天大早,便起了牀叫了燼雪和方氏一起去上工。路上還和以往一樣買了包子:“大丫啊,咱們半個月沒上工了,爲了治病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燼雪安慰她:“沒事,娘,只要咱們身體好了,就能賺錢。”
趙芸對方氏感激的說:“方姐,多虧了你照顧我們娘四個,又是買雞又是買肉的,欠你的錢我開工錢時就還你。”
方氏見她好好的,和以往一樣,便以爲她好了,笑容便爬上臉:“哎呀,你還說啥客氣話啊,買菜我娘三不也是一樣吃嗎?只要你們都好了,我也放心了。”
趙芸仍然感激的說
:“我孃家那邊都讓我得罪光了,我也沒朋友,方姐,你對我的好,我真是這輩子也忘不了了。可惜江照春不是東西,否則我真想把如雪給你家做媳婦。”
方氏也嘆氣,如雪燼雪她可都看中了,就是沒看上江照春。有這麼個爹在,她真怕如雪進門後連自己也不得安寧了。
娘兩個到了鋪子,幾乎所有人都驚訝的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要不是韓娘子來了都不曉得去幹活了。韓娘子看到兩人點點頭:“好了就繼續上工吧,鋪子正忙着呢。”
這邊趙芸做着衣服,衆人還有不住的跟她說着話兒。剛開始趙芸還理,可後來便一句沒答了。然後突然笑了起來,大傢伙都嚇了一跳,趙芸卻又不笑了。
方氏不些不放心的過去看她:“趙芸啊,笑啥?”
趙芸一臉神秘的說:“你看不到。”說着指指前方屋樑:“兩個小孩子翻跟斗呢。”
大夥都順着她的手指看上去,空落落的房樑,哪有什麼小孩子啊,於是都有些冷意。趙芸卻又專心做活了。
如此趙芸便有時好有時壞的,但是大多數時候都和正常人一樣,還是像以前那樣善良溫柔,疼孩子。
江照春可能也是怕了,這一個多月也沒來找過事。月底又開了工銀,二人都幹了半個月,一共領二兩。韓娘子睜隻眼閉着眼的多開了三百文,只是說了句,買點好的補補。
領了月錢,趙芸便趕快付了房租,還有欠的幾百文藥費。接着便非要拿出五百文來給方氏。因爲娘兩不能動的日子,方氏又是雞又是肉的,買了將近十天的菜。雖然照顧她們這份情暫時還不了,可錢是能還的,但是方氐說什麼不要,於是江燼雪便勸了趙芸截了幾樣布,給方氏三人各做一件衣裳作回報。
瑞雪每日跟着鄭雨勝又讀起了書,他長了個子,和雨亮差半個頭。而且已寫出了一手工整的毛筆字。
燼雪便跟趙芸商量着,秋時讓瑞雪跟着一同去讀書,如雪也可以跟去一起做學徒,這樣家裡沒了牽掛,就算江江照春再找來,也沒人在家。
趙芸雖然不捨得兒子,可想到兒子被江照春打的那樣,至少送到學院,以後挨不了打,於是也同意。
日子又和以前過的開心和幸福,可是錦繡衣閣的人都開始了傳言,說趙芸有精神病。剛開始一兩個人說的後來製衣鋪的人都說。然後旁邊的縫補都不信,慢慢的也看出不對了,趙芸經常對着空氣喃喃自語,有時哭有時笑的,可是她幹活還和以前一樣,又快又好,所以韓娘子倒是當耳旁風,聽完就算了。
可是這日韓娘子進來巡查,趙芸忽然定定的看着韓娘子,開口說:“師姐。”韓娘子一愣。趙芸又低下頭不說話了,韓娘子被她唬的雲裡霧裡的,見趙芸不再說話也就過去了。
誰知道從此後趙芸都管韓娘子叫師姐,這事兒大夥都知道了,連着韓夫人也聽說了,奇怪的問她啥時拜師學藝的,學的啥藝啊,還有個師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