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陸雲慧說安一欣偷了她的嫁妝,陸雲珍立刻側頭看了過來,卻沒有說話。
陸雲慧心裡暗暗得意。安一欣手腕上的這串和田玉十八子手串玉質細膩油潤,肯定價值不菲。她記得陸雲珍的嫁妝裡確實有一條這樣的手串。陸雲珍陪嫁的首飾太多,而這種手串式樣都差不多,如果不摘下來細看,陸雲珍自己都未必能分辯得出。
陸雲慧算計得很清楚,陸雲珍的嫁妝清早就送到男方家去了,只要陸雲珍不說話,今天這麼多的客人,自己嚷嚷一句丫鬟偷了小姐的嫁妝,那麼就算安一欣去尚書府找到陸雲珍的手串證明自己沒有偷,這個賊名也已經宣揚開了。
而自己只要說一句看錯了,安一欣現在名份上還只是一個丫鬟,又能把自己怎麼樣呢?
當然如果安一欣現在脫下手串請陸雲珍看,而陸雲珍說一句不是她那串,自己更有話說。
陸雲慧心裡越想越得意,二條路都堵死了,倒看安一欣怎麼說。
安一欣嫣然一笑,擡起手腕故意湊到陸雲慧面前,“你仔細看看,真的和雲珍小姐的嫁妝一樣嗎?實話告訴你,我這條手串可是某個貴人送的。”
這個陸雲慧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一看到我有點好東西就想誣陷我是賊。她在心裡說。
陸雲慧本來就覺得安一欣不可能自己買這麼好的手串,算計好了等她說一句是別人送的就借題發揮呢,聽她自己往坑裡跳,又是激動又是緊張,連目光都兇狠起來了,卻故意笑着拖長了聲音,“哦,那你說說是誰送的,是江太子,還是趙皇子,還是大將軍呢?”
誣你做賊,哪如說你勾三搭四到處找金主更解恨呢!
陸雲婉沒想到陸雲慧這麼惡毒,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安一欣卻笑着看了她一眼,示意不用她幫忙。
可是安一欣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再逗陸雲慧幾句,一邊陸雲柔已經按捺不住,想着小王夫人說過,三哥要娶安一欣爲妻。此刻陸雲慧不但拖出了江螭,連子言哥哥都拖進來了,頓時就沉下了臉,厲聲斥責,“雲慧你閉嘴,不要胡說八道,這個手串是我大嫂送給一欣姑娘的。”
陸雲慧沒想到陸雲柔突然跳出來這麼說,不由得一愣。小王夫人看她不順眼,小寶寶剛出生那天她去道喜,竹青都沒有讓她進院門,她是真不知道這件事。
“真的?”陸雲慧一時反應不過來,傻乎乎的又問了一句。
陸雲柔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麼!我大嫂還說等她出了月子就要認一欣姑娘當妹妹呢!”她說着話,還伸手摟住了安一欣的胳膊,“如果大嫂認了你當妹妹,那咱們也就是姐妹了。”她笑着說。
見陸雲柔突然跳出來幫着安一欣打自己的臉,陸雲慧又羞又氣,臉紅得跟要滴血似的,心裡那股又酸又澀的苦水又拼命的往外冒,可是這一次她只能咬緊牙關低下頭,說什麼也不敢再說話了。
陸雲柔可是大夫人的嫡女,有大夫人寵着護着,要是翻臉打她幾巴掌,她都不敢還手的。
安一欣也沒有想到陸雲柔會突然跳出來維護自己,想想一年前自己剛來時,她提着一把劍追得自己到處亂跑,而現在居然親親熱熱的摟着自己的胳膊要認自己當姐妹,安一欣那叫一個……尷尬。
偏偏陸雲柔是真的天真善良加爽直,想到了自己要和安一欣做姐妹,都顧不上接着罵陸雲慧了,摟着安一欣的胳膊就開始追問她的出生年月,是自己的姐姐還是妹妹來了。
安一欣只好陪着笑,一再說認妹妹的事是小王夫人的好意,自己不敢高攀。陸雲柔還不依不饒,使勁追問她的年歲,非要認了她這個姐姐或妹妹了。
安一欣被她纏得又無奈又好笑,不明白爲什麼一個輕而易舉的打陸雲慧臉的事,三下二下竟弄成這樣了。
看,陸雲慧又趁機悄悄的溜了。
陸雲珍伸手撫額,被她們吵得更煩了。
陸雲婉笑着加進來,柔聲細語的說了幾句話,屋子裡漸漸有了笑聲。
大夫人和三夫人走了進來。大夫人是送親太太,三夫人陪着笑,拜託她好好照顧陸雲珍。
二個喜娘剛纔先是看着小姐審丫鬟,接着是另一個小姐要認丫鬟當姐妹都看呆了,也不敢插話,此刻見二位夫人進來,才又開始接着說起吉慶話來。
大夫人上下打量陸雲珍,見她一身寶光璀璨,大紅彩繡的嫁衣襯得一張臉越發的明媚豔麗,不由得笑着點了點頭,轉眼又看見安一欣站在身邊,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也沒有搽脂粉,卻彷彿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不但完全沒有被陸雲珍壓下去,反而更顯得寧靜淡遠,竟隱隱的和兒子的氣質相映一般。
怪不得兒子一心要娶她爲妻。大夫人在心裡說。
隱隱的陸府正門外傳來了鞭炮聲。
琴姨娘、文姨娘跑了進來,“夫人,小姐,花轎已經到了正門門口,就要擡進來了。”二位姨娘說着話,殷勤的上前幫着喜娘動手整理起蓋頭來。
“娘。”陸雲珍叫了一聲,伸手拉住了三夫人的手。
大夫人眼明手快,立刻塞了一塊紅繡帕給陸雲珍,“小心些,別哭花了臉。”她叮囑說。
陸雲珍眨了眨眼,沒有哭出來。
“娘。”她握着三夫人的手,又叫了一聲。
三夫人的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雲珍,心肝,孃的肉啊……”她哽咽着,卻又強笑着說道。
“娘。”陸雲珍握着三夫人的手,緩緩的跪了下來。
她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好了好了,花轎快要進門了。”二個姨娘說着,拿起蓋頭蓋在了陸雲珍的頭上,然後攙着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來。
鋪天蓋地的鞭炮聲響了起來,花轎到了院門前。
“娘。”陸雲珍叫着,伸手想要撩起蓋頭。二個喜娘連忙上前按住了她的手。
三夫人哭得說不出話來,撥開喜娘,抱住了陸雲珍。
大夫人看向陸雲柔,陸雲柔正擦着眼角看向她。她的嘴脣動了動,大夫人的眼圈頓時一紅,母女連心,女兒也想到了將來她出嫁時,也要這樣哭着叫娘,就先哭了出來。
琴姨娘、文姨娘和二個喜娘一起,滿嘴說着吉慶話,擁着陸雲珍就往外走。
大夫人連忙擡手按一按眼角,跟了上去。
三夫人抽噎着,擦了擦眼淚,也走了出來。
屋外鞭炮聲、道喜聲響成一片。安一欣站在臺階上,一眼就看到了陸雲深。他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一身紅衣,瑩白如玉的臉上神情淡淡,卻突然轉眼向她看了過來。
他眼中光芒一閃,驚豔了所有綺麗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