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欣順着那人的手指看去,真就看見一個穿寶藍色裙子的婦人站在王夫人身邊,不由得一陣驚訝。
這都快一年了,以王夫人的精明厲害,居然還沒有想辦法除掉這個眼中釘。今天這樣的日子,曉秋丫鬟還能出來跟着她接待客人,可見王夫人雖然保住了自己和兒子的名份地位,卻不定還有多少內幕,看來只能算是慘勝。
安一欣正想着,就看見禮部尚書和王夫人含笑對着廳裡的客人拱手道謝,然後走到正中的椅子邊,雙雙端然坐定。曉秋姑娘一臉笑容,站在了王夫人的椅子旁邊。
沈玉從趙子言懷裡探出身子,湊到安一欣耳邊,小聲嘀咕。“我還以爲這個曉秋姑娘是花姐姐那樣千嬌百媚的,沒想到看上去比王夫人還老還醜。真不知道禮部尚書是怎麼想的,居然和她偷偷摸摸了二十年。”
安一欣大以爲然,連忙點頭,“我也正奇怪呢,這個曉秋姑娘笑得再多,看上去也是一臉苦相。”
“也許尚書大人圖的不是她漂亮,而只是想找一個同盟,能在關上門後一起對抗他老婆。”突然有人淡淡插話。
安一欣沒忍住,‘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大將軍你八卦就八卦,不要這樣神出鬼沒好嗎?
她笑得太燦爛,旁邊二個挑起八卦的女人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陸雲深淡淡揚眉,身上威壓散出,二個八卦的女人頭上身上的珠翠一陣叮噹亂響,原來是情不自禁的打起了哆嗦。
雖然心裡冷得發抖,可是她們堅持着一步也沒有退後,旁邊這個穿紅衣的少年實在是太帥了,八輩子也見不到一個,就算突然變天下雹子也要多看二眼。
王文茂被一羣少年簇擁着走了過來,他穿着大紅的喜服,個子很高,相貌清秀,雖然微微有點臉紅,但看上去神色安然,步履優雅從容,頗有點翩翩濁世佳公子的風範。
他的身世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三夫人都堅持着不肯退婚,王公子相貌英俊確實是一個重要原因。
當然現在沒有一個女人會看他,大家不是在看花轎,就是在看花轎,就是在偷看陸雲深、趙子言。
鞭炮聲中,花轎擡進了門。
陸雲珍被喜娘攙扶着下了花轎。一身紅衣的新娘子站在陽光下,渾身精美的刺繡絢麗奪目,但因爲蓋着蓋頭,她什麼也看不見,所以雖然挺直了脊背站着,卻莫名的有一種伶仃溫柔。
光輝與嬌怯相映,雖然看不到她的臉,嫁衣繁複也看不出身材,卻仍然讓人覺得她美豔得不可方物。
喜娘把紅綢的一端放入到她的手中。
陸雲珍顫了顫,半晌後才輕輕向前移了半步。
賓客們發出善意的鬨笑。
數個小童子跑上前,唱着喜歌,把手裡的新米、新錢往新人頭上身上亂拋。雖然大半的男賓都是官員,此刻也開始大聲起鬨,更別提那些女眷們,更是指指點點,笑着大聲誇讚起來。
陸雲深看向安一欣,小姑娘笑得沒心沒肺,純粹是在看熱鬧,臉上沒有一點羨慕憧憬。
王文茂終於拋開了矜持,露出了滿臉的笑容。他握緊了紅綢的另一端,顧忌着陸雲珍的步子,開始往正房走。
新郎新娘進了正廳,人羣‘呼啦’一下圍上來。安一欣安穩的站着,身邊有陸雲深、趙子言兩大絕世高手,還怕擠着麼?
“一拜天地。”儐相大聲喊道。
門外看熱鬧的大聲喧譁起鬨,門內衆貴客也笑着起鬨。安一欣看到王夫人肩頭聳動,擡手揉了揉眼角,她歡喜的哭了。
“二拜高堂。”儐相又大聲喊道。
王文茂看向母親,滿臉笑容中嘴脣微微顫抖,恭恭敬敬的雙膝跪地磕頭,就在他的頭要碰到紅氈時,曉秋姑娘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了王夫人面前,受了這一個頭。
看熱鬧的賓客反應極快,立刻從起鬨叫好變成了驚呼。
王文茂驚訝擡頭,就看向曉秋姑娘站在自己面前,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你這個爛****,今天我跟你拼了。”王夫人也跳了起來,從後面一把抓住了曉秋姑娘的頭髮,用力向後一扯,曉秋姑娘後退了一步,疼得大聲慘叫,雙手亂舞,卻居然沒有被拽倒。
王文茂擡起腳就向她的肚子踹去。“死丫鬟,爛女人,居然敢讓我給你磕頭。”他大罵着,又擡起了腳。
王夫人緊緊的抓着曉秋姑娘的頭髮,嘴皮子飛快開合,賤-人、爛貨、婊-子、****前面還有各種形容詞,罵得可比兒子麻利多了。
而且也糙多了。
安一欣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原來端莊高貴的禮部尚書夫人這麼能罵,簡直比三夫人都能罵多了。
“不要打,不要罵,還有客人在呢!”禮部尚書也站了起來,大聲吆喝着。
沒人理他,夫人負責罵,兒子負責打。
禮部尚書挽起袖子,一把推在了兒子胸口,“小兔崽子你沒長耳朵嗎?我……”他說着話,轉身一巴掌抽在了王夫人臉上。
王夫人大叫,所有賓客都瞪大了眼睛。
哎喲,尚書大人當着這麼多賓客打老婆?
尚書大人這一巴掌表明了立場,曉秋姑娘頓時翻身而起,狂吼一聲抱着王夫人就撕扯起來。王文茂剛被他爹推開了一步,此刻見娘被打,立刻又撲了上去。
禮部尚書滿臉通紅,胡亂的又挽了挽袖子,看着扭打成一團的三個人,有點不知道如何下手。
二個喜娘搶上前拽起了被蓋頭遮着什麼也看不見,還跪在地上發矇的陸雲珍,就要往外跑。
儐相到底見多識廣,看見喜娘嚇蒙了要護着新娘跑連忙大喊,“不能跑,還沒有拜完堂呢。”
賓客們一陣鬼哭狼嚎,原來是陸雲啓、陸雲良踩着衆人的肩膀衝進了屋。
王文茂已經抄起了一個紅木茶盤正要拍向他爹,見到從天而降的二人頓時大喜,“大舅哥二舅哥,你們快幫我打那個賤婢。”
“小畜生。”禮部尚書指着兒子大罵。
安一欣看着這麼熱鬧的拜堂,笑得都快要站不住了,順手就摟住了陸雲深的胳膊借力,踮着腳,唯恐漏了一眼。
陸雲深只覺得一雙小手纏着自己的胳膊,心裡一陣盪漾。他本來就覺得這種程度的打架殺傷力太低,用不着干預,現在就更懶得管了。
他淡定的站在安一欣身邊,在一片混亂中,不動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