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臣妾命人下的毒,只可恨沒有毒死那個小賤-種。”陸榮錦大聲說道:“不過臣妾也要奉勸陛下一句。陛下還年輕,以後如果再生出別的賤-種威脅到我的兒子,我的在天之靈必化爲厲鬼……”她說到這裡,突然又桀桀的笑了起來。
她站得筆直,笑聲瘋狂,竟彷彿有歡娛之意。
安守和望着她,神色複雜難明,半晌之後才終於開口,“賜貴妃三尺白綾,天黑之前自裁,不要等晚了變成厲鬼。”
“娘。”安易潔叫了一聲,伸手抱住了陸榮錦,卻又轉頭看向安守和,“陛下,爹,我求求你,你不能這樣,孃的臉雖然毀了,但娘不能就這樣死了,把我的公主封號也拿去,我和娘一起被廢爲庶人,爹,陛下……”
陸榮錦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易潔,別說了。你是孃的好女兒,就讓娘去吧,娘這個樣子已經沒什麼指望了,不過是盼着你們能過得好。你們過得好,娘也就滿意。”
安易潔怔怔住口,看着陸榮錦,臉上珠淚滾滾而下,神情哀傷溫柔,纖細手臂伸開,用力抱緊了陸榮錦。
安易靜眼圈一紅,叫了一聲‘娘’。
安一欣拉了拉沈玉的手,二人轉身往外走。安守和心中思緒翻滾,到底還是勉強壓了壓,開口叫住安一欣,“一欣,此事已經了了,你立刻送皇后娘娘回宮。”
安一欣回過頭來,雙眼澄澈如冰,在他臉上掃過,陸榮錦和安易靜說話再難聽,她都沒有和他們做口舌之爭,見渣爹此時此刻還能記得催促讓送皇后回宮,免得傷了他的體面,卻冷笑着回了一句,“貴妃說了,她希望死後變成厲鬼,我娘膽小,還是緩一緩再回宮吧。”
她說完,拉了沈玉的手繼續往外走。
安守和被她噎得手都抖了起來,突然用力一拍龍掎,“雲深。”他厲聲叫道。
陸雲深應都不應,只是淡淡掃了安守和一眼。
安守和只覺得心尖一寒,又是一陣氣餒,勉強對着陸雲深擺了擺手,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陸雲深又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行禮,跟着安一欣和沈玉一起走了出去。
安一欣本來是覺得渣爹靠不住,而李氏又懦弱,如果這一次自己不爲幼弟出頭,那以爲這種暗算只怕會層出不窮,易真很可能根本就沒有長大的機會了,卻沒有想到是下定了決心而來,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她和沈玉坐在馬車上,都覺得心裡憋悶得要死。
回到陸府,安一欣先跟着沈玉和陸雲深去見老將軍。沈玉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了,然後看向安一欣,安一欣微微點頭。沈玉才又對老將軍說道:“老將軍,安守和說了是天黑之前,還有幾個時辰,你現在入宮去見陛下,也還來得及。”
老將軍閉了閉眼,片刻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其實我昨晚就夢到榮錦了,她說她生了那樣的病,辛苦得很。她一向最疼兒子,能爲兒子死了,她應該是……”老將軍頓住口,不再說下去了。
安一欣擡頭看向老將軍。老將軍的眼睛有些渾濁,神色哀傷,但氣勢依舊沉穩。
安一欣一陣心虛又一陣難過,想了想才上前給老將軍行禮,“公主當着陛下的面,口口聲聲說讓太子認罪……”
老將軍點了點頭,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了。
陸雲深伸手握住安一欣的手,帶着她和沈玉回了大將軍府。
回到安園,臘梅和水仙已經知道他們折返,備好了洗澡水等着。安一欣洗浴之後,倒頭就睡,她騎馬趕了一夜的路,雖然心情鬱郁,輾轉了一會還是睡着了。
到了晚間傳出消息,貴妃娘娘自盡。老夫人立刻派人進宮去接了安易潔出宮,安一欣聽大夫人說安易潔哭得臉都腫了,喉嚨腫得說不出話來。大夫人顧不得老夫人反對,堅持說應該讓她清一靜,沒有讓她住在老夫人的院子裡,而是讓她暫時住在了碧水園中。
安一欣猶豫了許久,到底也沒有去看她。
冷小花晚上悄悄潛回皇宮,回來後又悄悄告訴安一欣。陸榮錦確實是自盡了,現在就停在她的宮裡,只有李嬤嬤一個人守着,也不哭,只是燒紙上香上供。
安一欣跟着冷小花去臥虎軒見她娘。易真已經睡了,李氏獨自一人坐在桌邊,燭火熒熒,照出了她臉上的淚痕。
安一欣吃了一驚,連忙快步走到她孃的身邊。李氏伸手抹了抹臉,看着安一欣笑了笑。“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只是沒想到陛下的心這麼狠。陸貴妃也跟他夫妻一場,生兒育女。陛下要是舍下臉來求求你和大將軍,未必不能留下她一命。”
安一欣嘆了一口氣,在李氏身邊坐了下來。冷小花悄悄退了出去,讓她們母女說道。“陸榮錦自己也是想死的。至於安守和……”安一欣說着,到底忍不住譏誚一笑,“娘在吳山鎮住了那麼多年,就真的從來都沒有覺得他狠心麼?”
李氏囁嚅,“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安一欣又嘆了一口氣,叮囑李氏,“娘,我和大將軍會在京城呆二天看看形勢,然後再去武聖山莊。等我們走了,不管陛下派人來說什麼,娘都不要回宮,就住在臥虎軒,不管有什麼事,都等我們回來再說。”
李氏立刻點頭。“你放心,我決不回宮。他對陸貴妃這般無情,想必對我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這次的事也看得出來,他並沒有把易真放在心上。”
安一欣瞪大了眼睛看向她娘,只覺得匪夷所思。她娘在吳山鎮等了渣爹十幾年,等得無怨無悔,現在雖然也沒爲了她自己委屈抱怨,但是卻從陸榮錦的身上一下子就看清渣爹了?
這叫什麼事!
“你放心,就算是陛下親自來請我也不回去。”李氏見安一欣一臉錯愕的看着自己,神情古怪,怕她不相信,連忙又補了一句,說完卻又拉着女兒的手輕輕搖了搖,小聲問道:“你說,如果陛下真的親自來了怎麼辦?”
“當然也不能回去。”安一欣立刻說。
“我知道不能回去,我是說會不會給大夫人添麻煩?”李氏看着女兒,小聲的說。
原來娘是緊張這個,安一欣心裡想着就笑了笑。“添麻煩肯定是會添麻煩,畢竟這是跟皇帝叫板,但我想大夫人不但不會在乎,估計心底裡還會有點小得意的。”
李氏想想這幾天陛下不斷的派人過來,都被大夫人三言二語就打發了回去,她心裡十分佩服。李氏想象着陛下如果親自來了,大夫人肯定也會頂在前面,只怕也是三言二語就把陛下頂撞回去,頓時放下心來,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