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的婚事,也得王爺決定呢。”
“那,王爺心意如何?”
仁親王妃又不說話了。
蔡鸞暗暗記下文瑾的名字,準備讓人帶進宮,看主子有什麼好辦法,按下一頭,蔡鸞才說下一個:“鄭尚書府的姑娘,你也誇她很好來着,我若是王爺,可就看好她了,畢竟,當家主母,就要有氣度、有才情纔對。”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王爺呢?”蔡鸞第三次說出這句話,就看到仁親王妃的臉色微微一沉,似乎怪她打聽太過,只好訕訕閉嘴。
爲了這次的目的,蔡鸞把主子放在自己跟前的一個玉如意送給了仁親王妃,但最後,也只打聽了一下細枝末節,關鍵的話,一句也沒有,她心裡暗罵劉彩琴詭計多端,卻拿她沒有辦法。
喬太淑妃當天下午,就拿到了蔡鸞傳進宮的小紙條,她想了又想,一時沒個主意,貼身宮女林靜走了進來,不聲不響地開始給她揉肩。
林靜跟着喬太淑妃十多年了,好些機密的事情,都是通過她的手辦的,喬太淑妃也爲林靜的孃家,謀了不少的好事,將她的父親從一個七品知縣,提到五品的知府,還讓她的哥哥,以一個監生的身份,當上了七品的知縣。
喬太淑妃輕輕嘆口氣。
“太妃在擔心喬妃的身子嗎?”
“有沒起色?”
“沒有,太醫說,喬妃宮寒,不易有孕。”
“爲什麼會這樣?我家的姑娘,哪個不是容易受孕的體質,爲何到了她這裡,竟然如此艱難?”
“太妃,皇上在潛邸的女人,全都宮寒……”
“是那個女人做手腳了嗎?”
“這可就難說了。”
喬太淑妃也顧不得插手錢雋的婚事了,想了想,後牙狠狠咬了一下:“你說,蘭芳若是進宮,能有幾成勝算?”
林靜不敢吭聲。
“哼哼,蔡鸞聽仁親王府的下人說,只有那個錢文瑾比蘭芳漂亮,其餘幾個各有千秋,若宮裡有我幫襯,選秀這一關還是能過去的,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如何讓她學會籠絡人了,呵呵,男人嘛,都喜歡那個樣子的女人的。”
“娘娘妙計。”林靜趕緊拍馬屁,喬桂芳比喬蘭芳還要漂亮些的,她都不能得寵,喬蘭芳豈不更不行了?也就是自家娘娘在這裡一廂情願呢。
太后每天午後,要好好睡一覺,大概一個時辰起來,喜歡去花園走走,喬太淑妃準時在路上等着,太后一見到她,便微笑起來,她現在一切如願,唯一的遺憾,就是身體不好,每天去花園走走,還是太醫給的建議,現在,皇太后的身體,比剛走出宮裡的靜修堂要好多了。
喬太淑妃發現去花園散步,確實有益於身體,便每天雷打不動,陪着太后,不光是對身體好,還能獲得皇太后好感,這一舉兩得的事兒,她豈肯放手?
“太后啊,聖上現在是什麼都好,就是宮闈空虛,子嗣不旺,什麼時候要採選秀女入宮呀?”
太后意味深長地看了喬太淑妃一眼,但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明年大行皇帝孝期過了再說吧,皇上現在國事繁忙,還顧不過來呢。”
“可是太后啊,這可和別的國事一樣重要的呢。”
“怎麼?你想推薦誰家閨女嗎?”
喬太淑妃一臉委屈,撒嬌道:“哎喲太后老佛爺,你是知道的,我能認識誰呀,說這話,純粹是爲皇上考慮的。”
太后不吭聲了,皇后嫁給皇帝都八年了,一連串的生了三個公主,太子在潛邸時,也有兩個側妃,兩個妾室,竟然一個有兒女的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次皇上登基,那兩個側妃都沒有封妃,只給了個才人,只有喬太淑妃的侄女喬桂芳,皇上看在其姑母有恩於太后的份上,給了個妃位,的確是得好好選幾個女孩充實宮闈了。
“太后,時間過得快啊,不如,現在就悄悄相看着,等明年除服,便招了那些女子進宮,不然,到時候匆匆忙忙的,未必能選到最好的女子呢。”
“要如何相看呢?”
“嗯,聽說誰家有好女孩,便把她們召進宮,想辦法讓皇上看一眼,我就不信了,若是給她們暗示說皇上有意讓進宮,不信她們還會在外面定親,嫁給普通人。”
“唔,不錯,呵呵,我們現在,就替皇上訂下。”
太后愛子心切,說辦就辦,很快就有懿旨,說是要辦菊花會,下令讓三品以上的官員家眷,帶女兒進宮展示才藝,讓她樂呵樂呵。
爲了防止人多忙亂,太后每次只招七八個人。
喬太淑妃心中暗喜,這一下還不把外面長相和品行好的女孩一網打盡?若是侄女不能入宮,也有希望嫁給仁親王世子了,多一條選擇,就會多一份希望,雖然仁親王現在拒絕和她們家結親,到時候沒更好的選擇,說不定會改變主意的。
喬太淑妃當然最希望侄女能進宮來,喬桂芳宮寒不孕,她不信小的也有這個毛病。
玉潔郡主接到懿旨,別提多高興了,她若不是有皇太后力排衆議,給指了這門婚事,哪有今天的幸福生活?雖然大婚第二天,她和錢先聰進宮叩謝了太后的恩典,但那一次,太后正午休,連面兒都沒見,這一回,她一定要好好表達一下自己的心願。
她未嫁之前,聽說錢先聰還有個女兒,心裡還是有些憂心的,唯恐她處處和自己做對,她作爲長輩,說又說不得,寵也寵不得,沒想到文瑾竟然處處向她示好,似乎性格都有些懦弱,這一次仁親王府做客的經歷,讓玉潔郡主對文瑾的印象大爲改觀,文瑾不是懦弱,而是真心對她好,是在讓着她。
玉潔郡主怎麼能讓小輩兒讓着自己呢?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纔對,她對文瑾越發關愛,連韋氏都感覺出來了,在文瑾跟前,把玉潔郡主誇了又誇:“瑾兒,你爹真真好福氣,蹉跎半生,竟然得娶郡主娘娘這樣的高門貴女,還如此賢良淑德,真是錢家的大幸事。”
“可不是,二伯母,咱們一家人都很幸運,能遇到郡主這樣的好人。”
“嗯呀。”
韋氏主動幫妯娌管家務,玉潔郡主剛開始有些詫異,後來發現她是真心示好,便欣然接受,一家人相處,更加和諧。
錢家飯桌上,又開始有人聊天,不過,控制在飯後,收拾了殘羹剩飯,送上茶水。玉潔郡主剛開始只做聽衆,後來也偶爾插言,越來越和這一家人融爲一體。
玉潔郡主想表達心意,可惜太后什麼也不缺,文瑾的僕人,雖然千里迢迢送來了好些獼猴桃果醬和果乾,可玉潔郡主卻不敢送進宮裡,進嘴的東西,一旦出現什麼意外,她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見繼母悶悶不樂,文瑾只好絞盡腦汁爲她想辦法,最後,她想到了棕人,就是在布偶下面,綁上棕毛,然後放到鼓面上,輕輕敲擊,棕人就會蹦蹦跳跳,若是配上歌曲對白,算是獨樹一幟了吧?文瑾剛好也發愁自己,不知道該展示什麼才藝呢,琴棋書畫,她一個也不擅長,那天在仁親王府,不過是取巧,她的畫兒,猛看尚可,再看,越看越不耐看的。
文瑾並沒有要在太后跟前出風頭的打算,她只想平平安安幸福安樂地過自己的日子,高攀,那可是容易摔下來的活計,風險太大,文瑾不打算去做。
所以,這才藝展示,文瑾想了又想,便用棕人唱戲,她在一邊配音好了,橋段她都想好了,就用天仙配一段“夫妻雙雙把家還”好了。
這個朝代的人,看重的是琴棋書畫,歌唱並不推崇,文瑾也就博太后一樂,滿足玉潔郡主的心願就行了。
在京城的三品以上官員並不少,但家裡有容貌姣好又有才情的大姑娘並不多,文瑾很快就輪上了。
別的女孩進宮,帶着古琴、玉簫、橫笛等,文瑾卻帶了個小藤箱,讓同去的女孩子十分好奇。
每天午時,是花園裡溫度最高、花廳冷熱最適宜的時刻,太后在這裡待一個時辰,便要回宮午睡。
八個京城貴婦,圍着太后一個勁兒的恭維,八個女孩,拿出渾身解數,逗太后一樂,皇太后覺得這日子好不愜意,甚至有些忘了,這是給兒子選妃呢。
表現畫畫和書法、寫詩作詞的女子,最是不出彩,雖然這個最難學,最受人推崇,卻沒法贏得太后的青睞,倒是鼓瑟弄琴的女孩,出宮時拿到賞賜的可能性大,到了文瑾這一撥,八個女孩,沒有一個是寫字畫畫對對子的,都是樂器,還有歌舞。據說,前天那一撥的蕭國公家的姑娘,給太后表演了一場劍舞,竟然得了一柄價值連城、鞘上鑲滿寶石的辟邪劍,讓今天這一撥的女子,都心思活動,竟然有兩個準備的是歌舞。
文瑾準備的這個,也就不那麼乍眼了。
但文瑾還是沒有料到自己的與衆不同,她的歌風和別人不一樣啊,巨榮朝,唱曲兒喜歡顯擺自己的嗓音亮,喜歡比高音,文瑾的親切溫婉,讓太后覺得很舒服,再加上那對棕人,太后用鼓槌敲着,看着他們蹦蹦跳跳,也覺得很有趣,她把那個留下來,給文瑾的賞賜,便豐厚了些,得了一對和田玉鐲。
看到鐲子潔玉無瑕,晶瑩玉潤,文瑾又高興又有些不好意思,回家的路上,她給玉潔郡主道:“娘娘還想謝太后成全之意,沒想到咱們送進去的東西,還不及這對鐲子的一般價錢。”
“是啊,不過太后什麼好東西沒有啊?咱們只要能哄她老人家一樂,那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嗯,也是,還是娘娘想得通透。”
“瞧你,還和母親打起了花腔。”
“娘娘冤枉,我這可不是打花腔說假話,我的確沒有想透嘛。”
“算了,算了,不和你計較。”玉潔郡主心裡高興,輕輕推了文瑾一把,嘴裡嗔怪,還不如說是和文瑾玩笑,她現在,越來越顯得年輕,連行爲動作都和剛嫁進來截然不同。
過了幾天,太后又命文瑾進宮,說是喜歡聽她唱小曲。
文瑾有些奇怪,自己這個也不是天下無雙啊,後面進宮的,有人聽說自己出彩,竟然唱了《虞美人無言獨上西樓》太后也犒賞了啊,文瑾不知道是自己在樑中省給周丹娘曲子傳過來的,還是碰到了同類項,只是心裡暗暗警惕,以後要越發小心纔是。
玉潔郡主可不這麼想,自己的總是最好的,雖然文瑾不是她的女兒,但名義上的,也激發了她的母愛之情,現在,她只拿文瑾當女兒看。
這一次進宮,玉潔郡主不那麼患得患失,便有心情好好打扮,不光給她自己整飭了好幾身衣服頭面,讓文瑾、嫣然幫着挑選,還把文瑾也打扮來打扮去,只把文瑾都弄得疲累不堪,這才悻悻罷手。
幸好文瑾膚色如玉,塗脂抹粉只能令她變醜,不然,玉潔郡主的折騰,還會更多。
總算是到了進宮的一天,文瑾穿了粉紅及腰小襖,元色百褶裙,衣裙之間,系紫紅底繡花寬幅腰帶,帶上綴着珍珠寶石做裝飾。
這身衣服可扎眼啊,文瑾本來給嫣然嫂子定做的,結果玉潔郡主看上了,非要給她也做了一身,至於上面的寶石珍珠,都是玉潔讓方嬤嬤釘上去的。
玉潔越來越當文瑾是自己的女兒,家有嬌女初長成,她恨不能在全天下的人面前誇耀:“瞧見了嗎?最漂亮的這位,是我的女兒。”
文瑾簡直都無奈了,不過,她也不覺得這會有什麼壞處,也就依了玉潔郡主。
及至進了宮,文瑾才覺得不對勁,這一回,太后召見的六個女子,環肥燕瘦,個頂個都是大美女,相貌出色,品味也一個比一個高雅。
就算秀色可餐,太后也這麼喜歡看美女麼?
這一回,人少了,太后就不侷限她們表現的項目。
很巧合,竟然鄭大美人也在內,文瑾雖然對鄭麗媛沒什麼好感,但見面時,還是客客氣氣的頜首爲禮,鄭麗媛卻跟沒看到她一般,並且,她展示的才藝,多得讓文瑾吃驚,畫畫、寫詩、彈琴、唱歌,還真的每一項都不錯。
也不怎麼好,至少,沒有一項是拔尖的。
文瑾笑,前世,老總評論自以爲是到處插手的副總經理:“渾身掛滿了刀子,沒有一把是鋒利的!”
這位鄭大小姐,正是這種情況。
總而言之,好歹能博得一個“多才多藝”的桂冠,也不算是白白表現一番了。
文瑾只給太后講了一個笑話,把老太太逗得前仰後合,大笑了一通,算是通過了,那個喬蘭芳,一改在仁親王府的沉默和內斂,跟鄭麗媛拼命似的,也是琴棋書畫挨個表現,不過,她還不如鄭麗媛呢。
這一回,六個女孩都有賞賜,鄭大小姐出力最多,賞賜也最大——一株一尺高的紅珊瑚樹,文瑾的賞賜最小——一個鑲滿寶石的滿冠。
若是論價值,文瑾的能抵鄭麗媛十個珊瑚樹,鄭麗媛看到其它女孩都比自己手裡的東西貴重,特別沮喪。
太后看到她的表情,臉上略略有些失望——原來她的大氣寬厚,都是裝出來的,內心並不是這樣的啊。
倒是喬蘭芳滿心歡喜把太后謝了又謝,讓太后非常高興。
就在文瑾一行行禮就要離開之際,皇上下朝,來看望太后,女孩子躲避不及,只好跪下行禮,皇上卻沒有多看她們一眼,叫起後淡淡的一個掃視,便擺手讓退下。六個女孩從皇上身邊魚貫而出,除了文瑾,她們一個個身體簌簌直抖,不知道嚇的,還是激動的,令文瑾疑惑不已:皇上雖然沒有笑,但表情是溫和的,她們有必要這個樣子麼?
回家的路上,玉潔郡主看到文瑾拿到最好的賞賜,情緒高漲,一路絮絮叨叨,說個沒完:“還是太后她老人家的眼光好,你就是比她們幾個出色,一看就是個溫柔善良,寬厚大度,聰明能幹的……”
“好了啦,娘娘,我是沒人誇,令人同情了還是怎的?”
“呵呵呵……”玉潔郡主還是忍不住滿肚子興奮,不過,換了話題:“瑾兒,聽說你們住的那個小山村,風景跟畫兒一般的?”錢先誠懷念家鄉了,這幾天不停提起山陽縣,把那裡說得天花亂墜,跟人間天堂似的,玉潔郡主實在太好奇了,沒有進宮這件大事壓着,她立刻就問起文瑾來。“是啊!”才幾個月時間,文瑾也忍不住懷念不已,“村子離山不遠,咱家在村子最西邊,往西走也就二里多路,就有一條小溪流過,那溪水可清了,碰到石頭,只泛起幾道波紋,就靜靜而過,偶爾一條魚遊過,陽光下都能在溪底的石頭上看到影子。”“那你,有沒撈起來養着?”玉潔郡主急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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