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兩串兒小小子小丫頭倒是沒有到處亂跑,只是窩在院子裡曬着日頭,熱熱鬧鬧的談天說地。
就連花椒都在同小和尚嘰嘰咕咕地說着甚的,暫且放下了對一門之隔正堂內的憂慮。
花椒家正院的正堂,不但開間進深俱是極大,而且三間廳堂並沒有隔斷,甚至於正堂還同院子直接連通,之間也並沒有牆體以隔斷,更沒有安門開窗。
又風涼又透氣,光照也極佳。到了冬天,再以活動的槅扇將堂屋封閉起來,也完全可以隔絕寒意。
而此時全封閉的正堂內,不但光線略微昏暗,亦是鴉雀無聲。
袁大哥在之前甫一入座之後,匆匆喝了口熱茶,已是一鼓作氣地將袁氏不欲讓石榴入譜的希圖照實說了出來。
半點沒替袁氏辯解開脫,只是不住地向秦家諸人賠禮道歉,卻不是替袁氏賠罪。
在袁大哥看來,她自個兒存了壞心做錯了事兒,就該自己想明白後過來賠罪,就算他是嫡嫡親的兄長,也沒這個立場和麪孔替她向秦家賠罪。
所以他是在爲自己既沒能早日察覺袁氏的希圖,又無力阻止她繼續錯下去,來向秦家道歉。
又旗幟鮮明的表明了自家的態度:“這樣不合規矩不講人倫的混賬事兒,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只是還要勞煩姻族叔擇日開祠堂,給石榴姊妹四個上譜……”
沒有絲毫遮掩的一席話,叫秦老爹與秦老孃面面相覷,秦連虎與秦連熊秦連豹不動聲色,姚氏大驚失色,杜氏則是臉色鐵青。
一口氣沒上來,要不是秦老爹秦老孃還在上首坐着沒有發話,她就直接衝到袁氏面前問她個好歹了。
這幾天來,家裡的男人們還則罷了。
可她們婆媳幾個,哪個都沒少替袁氏操心。
婆婆和兩個弟媳擔心袁氏有甚的苦衷或是難言之隱說不出口,她同大嫂卻還有一重擔心,擔心袁氏受了那妖精的蠱惑,不知在打甚的見不得天日的算盤。到時候害了石榴,也害了這一家子的小丫頭。
卻萬萬沒想到,她這算盤竟是打到他們家頭上來了。
杜氏氣到血崩心。
倒不是爲着袁氏想把石榴嫁進自家的大門,而是明明沒有人比她更知道那妖精是個甚的貨色,可她還是被那妖精幾句鬼話一鬨,又爲着那一句甚的“爲姑娘們好”,就眼睛眨都不眨地把是非對錯親疏遠近俱都拋到了一旁,算計到了他們的頭上,把他們兩家這些年來的情分全部抹煞葬送了……
杜氏不停地喘着粗氣,抽了抽鼻子,把眼淚水嚥了下去。
坐在她旁邊的姚氏這心裡也不痛快。
不過她瞬間已是想明白了,石榴是絕對不可能進自家的大門的。
有些事兒,也就釋然了。
人心難測,有多少人能始終如一。
姚氏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就不必念着往日的情分了。
只是忽的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了杜氏一眼,才發現她不知甚的時候臉色已經煞白。
趕忙站起來扶了她,一摸手心更是冰涼,忙道:“爹,娘,二叔,恐怕這屋裡有些氣悶,二弟妹有些不舒服,我先扶她出去緩一緩。”
秦連熊已是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蹲在了杜氏身邊,問她怎麼樣了。
秦老孃同一直靜坐未曾開口的袁大嫂走過來看見杜氏面色,俱是唬了一大跳,秦老孃不住地點頭:“快,快扶了她家去歇了。”
“哎!”秦連熊忙應了一聲,就扶着杜氏穿過正堂靠背的太師壁,一徑往內院去。
姚氏見了就匆匆從前門出去,欲往大廚房提熱水拿紅糖。
正好看到了正在院子裡談天的丁香,忙叫了她跑腿,自個兒又匆匆往內院去。
花椒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就正好透過半開的槅扇,瞧見姚氏急急繞過太師壁的身影,再仔細一看,正堂中並沒有秦連熊和杜氏的身影……
忙活了半晌,秦連熊才和姚氏一道回了正屋,告訴衆人杜氏已經緩過來了。
姚氏還同秦老孃道:“三弟妹正守着二弟妹,娘且放心就是。”
秦老孃一點頭,長吁了一口氣,又不禁連聲唸佛。
半晌坐立不安的袁大哥同袁大嫂也俱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姚氏當時說的委婉,可誰不知道杜氏是被氣成這幅光景的。
袁大嫂能理解杜氏的傷心,這心裡也就越發的苦。
男人家行事兒就是這樣粗糙,雖說理是這個理兒不錯,可事情又哪裡是這樣容易過去的。
眼淚往肚子裡吞,還要同秦老孃姚氏道:“她這是鬼迷了心竅了。我也不知道她這到底是怎的了,這兩年上甚的事兒都掖在心裡,半點不肯同人商量,生生把自己逼進了牛角尖,人都迂了,再沒了往日的的靈醒……”
而此時二房的正房堂屋裡,從茴香到花椒,四個小姐妹排排坐,聽着屋裡杜氏傷心的哭訴和羅氏柔聲的勸慰,俱是傻了眼。
她們是跟着羅氏過來的,結果一進門就聽到了袁氏要把石榴嫁進他們家的話兒。
一瞬間,就連茴香都忘了攔着妹妹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了,腦子裡只是轉不過來。
丁香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香葉更是一臉的茫然,幾回想說甚的,只又說不出來。
花椒聽了個囫圇後,抿了抿嘴,就循着袁氏的思路去尋思——既是養女,說成童養媳也過得去。
就好比有些人家抱養了童養媳,只後來因着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圓房,有的婆家會容許童養媳改嫁或是送回孃家,也有的會正式收爲養女,視作女兒看待。
既是如此,反正自家也沒有兒子,那就許她改嫁,嫁給同宗的侄兒也是說的過去的……
花椒不知道袁氏是不是這樣尋思的,反正她怎麼想這麼覺得牽強,可更叫她想不通的是袁氏到底爲甚的要這樣費盡心力。
歪着腦袋,就聽屋裡杜氏咬牙道:“我倒要問問她,她打算甚的時候請了媒人來提親,我們不答應,她又要怎麼辦,是不是也要學着那些個潑婦,一哭二鬧三上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