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已是有些涼意了。
日頭從東邊天際緩緩升起,日光卻懶洋洋地沒有力氣。
山間的空氣中浮着一層淡淡的霧靄,也就襯得日光更加慵懶。
遠處的屋頂上,近處菜園裡的菜苗上,都浮着一層淡淡的清霜。
花椒站在門口深呼吸,清新透涼的感覺從嘴脣一直滋潤到肺部,整個人瞬間神清氣爽了起來,只覺得這樣的日子簡直千金都不換的。
就是擱在前世,這樣的大霧天,但凡出門不帶上三五層的口罩就算好的了,誰敢這麼沒有半點遮擋的跑出去深呼吸的。
花椒感慨着就要出門,卻被眼疾手快的蒔蘿一把拎了回來。
又彎下腰來,點着花椒的圓鼻頭,道:“小東西,外頭起霧呢,溼氣可重了,你不許出門,仔細着涼呢!”說着又拖了張小竹凳過來,按着花椒在竹凳上坐下。
花椒不禁瞪圓了眼睛,這日頭都出來了呢,怎麼還不許出門的!
蒔蘿卻只當沒看見,徑直去做自個兒的事兒,眼睛卻偷瞄着花椒,生怕她又着急忙慌的跑出去看那埋在地裡的水芹菜。
也不知道那樣寶貝這些水芹菜又有什麼用的,蒔蘿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妹妹們的想法了。
茴香也過來告訴妹妹:“聽大姐姐的話,等霧氣散了,你再出去玩兒。”
自打天氣一天涼過一天,花椒就漸漸發覺自己似乎被保護起來了。
一大清早的只要日頭不出來就不許出門,晚上日頭還未落山,哥哥姐姐們還沒着家呢,花椒就被抱回屋了。
據說是祖母的意思,說是日頭落山後外頭陰氣太重,花椒小小的人兒魂兒還不全,自是不能在外逗留的。
這也罷了,可這起了霧也不讓出門,花椒股起了包子臉,撐着小下巴看着外頭久久不曾消散的霧靄,在心裡直嘆氣。
好容易等到霧氣徹底散去,日光灑在身上有了點力道,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花椒滾出屋子,頭一樁事兒自是跑去菜園裡看那幾株壅制的芹菜。
已經五天過去了,花椒每天都要觀察芹菜無數遍,卻始終沒有發現變化。
可芹菜已經培土壅根了,她能看到的只有蔫噠噠的頂梢,看起來似乎沒有半點生機。
按着花椒一點淺顯的經驗,都這麼多天了這芹菜還沒能夠緩根定植,怕是懸了。
香葉非常失望,或許是之前想的太美了。恨不得今兒種下一株芹菜,明兒就能長出一叢來。結果好好的芹菜種下去,幾天的工夫雖說沒死,卻蔫了起來,小丫頭自然着急。
花椒倒是還好,過了頭一天的興奮勁兒,漸漸的她也冷靜下來了。畢竟她知道自己不過依葫蘆畫瓢的倒推罷了,這裡頭的門道半點不通,一次就成,未免也太玄幻了些了。
只在心裡琢磨着是不是再試一次,畢竟還沒到滅縫那一步呢,這就連根都緩不過來,怎麼想都覺得這事兒不大對勁兒。
難道是這日頭太毒了?花椒擡頭望天,看着那同樣蔫噠噠的日頭,也不會呀!那是水澆太多了?可這芹菜本就喜水,再加上除了頭一天的定根水外,也不曾澆過太多的水。或是這種苗選的不好?
腦子裡剛剛閃過這個念頭,花椒就吁了一口氣。
或許還真是這個緣故,畢竟當時歡喜太過了,水芹菜捏在手裡哪裡還顧得上旁的,也沒有仔細地瞧瞧莖葉根鬚生長的到底怎麼樣……
花椒一壁跑一壁思量,香葉跟在後面喊了兩聲都不曾聽到。直跑到那芹菜跟前,花椒腳步越來越慢了下來,香葉也已經急趕忙趕的趕了上來了。
兩個小腦袋就挨在一起齊齊蹲下來,眯着眼睛看過去。
上上下下如雷達般掃描了半晌,連頂梢嫩葉的紋路都細細描繪了一遍,卻仍是老樣子。
俱是長嘆了一口氣,香葉更是耷拉着小臉問花椒:“芹菜不會死了吧!”
花椒自個兒心裡也沒底,正要拿話兒哄着她,香葉已經又跑去舀水來澆菜了。
每日早晚大水澆菜,不過五天的工夫,香葉這都養成習慣了。
花椒則小心翼翼地擺弄着被薄霧浸潤的芹菜頂梢,把蔫噠噠的嫩芽一點一點鋪陳開來。都不敢用力,就是害怕影響了根鬚的固定。
可隨即一想,又暗忖着要不索性把這芹菜拔出來看看底下究竟怎麼個情況得了。
正躊躇間,花椒眼珠子突然定住,雙手也頓住,登時就不敢動了。轉身就想喊香葉,卻見她兩手把着水瓢,正往回走,趕忙噤聲。等她走近後,耐着性子幫着她澆完水,才趕忙拉着她看:“四姐姐,你快看這是不是新葉子?”
香葉一聽這話眼睛瞪得溜圓,都不敢眨眼了,順着花椒的小手往下看去,突然發現靠邊的那株芹菜的頂梢上好似真的鑽出了個芽頭來。
卻不敢肯定。
伸出食指虛空點了點那肉眼堪堪可見的小小的嫩綠色的芽頭,小小聲地問着花椒,生怕驚嚇了那芽頭似的:“這個就是新葉子嗎?”
花椒也不敢確定。
按理來說,老葉枯萎新葉生髮就是植物緩根成功的標誌了。可看不出底下葉子是否枯萎,花椒也拿不定主意。
硬拖來丁香,丁香看着兩個小東西俱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出的模樣,只是好笑,不過她也是從小孩兒長到這麼大的,倒是沒有笑出聲兒來,在兩人亮晶晶的目光中無奈的蹲下身子,剛要上手,香葉已經焦急地道:“輕一點,三姐,你輕一點。”
花椒也忍不住連連點頭。
丁香又好氣又好笑,卻是無言,也只得聽着她們的指揮,小心再小心,可等她看到那芽頭的時候,倒是有些詫異了。
沒想到這水芹菜這樣命大,被這兩個小東西這般折騰都還沒死,到底是“賤東西”。
見丁香“遲遲”沒有說話,香葉已是望眼欲穿了,不禁拉着她問:“三姐姐,水芹菜是不是活了?”
丁香見她這樣急迫,也就收了逗她的心思,點了點頭,指着那芽頭:“這株已是活了呢!”
而且既然一株能活,其餘幾株想來也是早晚的事兒了。
死不了了!
這話一出,兩個小東西的笑容就止不住地從她們彎彎的嘴角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