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老二家在敘話,這邊老大家屋裡也沒閒着。
方氏殺了雞剛燉上,就想回房看看幾個小的,婆婆要坐月子將老三、老四和顧婉放在東廂房。這可要好好看顧,不然婆婆可饒不了她。又想到大丫,這娃兒可是嚇壞了,還好公爹沒追究大丫,也是婆婆剛生了娃沒啥精力,不然可沒好果子吃,一頓打可少不了的。
想着一會兒還要去看着雞湯,腳下就快了起來。越過大房住着的東廂房,往裡去,裡面加蓋了個小小的房間,大房的大兒子帶着兩個閨女就住在這裡,現在加上老三、老四和顧婉。進屋裡看了看,大兒子大柱已經起牀了,炕上沒人,想是起牀準備打豬草去了,家裡的豬和雞早起要喂,幾個小的睡在牀上還沒醒,也沒多看,順眼瞄了兩下,匆匆忙忙又出去了。
走到前院,想着勸娃兒他爹再歇會兒,一會兒用了早飯還得下地。今兒個她不去田裡,就少了一個勞力。
方氏剛進東廂房,就聽見大柱與他爹正在說話。
“爹,你喊李郎中給大妹瞧瞧吧,昨晚上半夜大妹就燒起來了,額頭滾燙的,想叫你們,可是小姑嫌我們吵,我就舀了點涼水溼了布巾給大妹涼涼,晚上換了幾次,原本瞅着好些了,今兒早上又燒起來了。”顧萬海小名叫大柱,就是再懂事也只是個六歲的娃,妹妹生病早就被嚇壞了,硬撐到早上,這不天還未大亮,就着急忙慌地來告訴爹孃。
“啥?這可咋的好?大丫肯定是昨兒個嚇壞了,都怪我昨兒沒顧上她,她爺奶不罰她了,他爹,還是請李郎中來瞧瞧吧?我去看看大丫去。”
方氏一聽大丫生病立馬慌了神,也怪她昨天太累了,只顧着休息,忽略了大丫,忙要回過去看大丫的情況。聽說鄰村可是有娃發熱,沒看大夫給燒傻了。
“娃他娘,咱哪有錢看大夫?哎,你去看看,要真不好我去跟爹說。”顧誠禮一聽也急了起來。方氏進屋一看大閨女果然燒的滿臉通紅,忙給大閨女穿上衣服,抱到前院去了。
顧誠禮也看出閨女燒的厲害,接過大丫就直奔上房而去,方氏和大柱也連忙跟上。
剛進門,看見顧老爹正躺在外屋的炕上歇息。
“爹,你快看看大丫,燒的可厲害了,還是請李郎中看看吧!”顧誠禮也顧不得老爹在休息,心裡已是焦急萬分。
顧老爹在炕上剛歪了一會兒,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被顧誠禮焦急的聲音喊醒了。“老大,咋回事兒?”
“爹,我也不曉得,大柱說大丫昨晚就燒起來了,今早也不見好,這要是燒傻了可如何是好?”
顧老爹聽了一陣沉默,喊李郎中來必要花錢,本來莊戶人家丫頭小子得了風寒就靠自己挺得,實在看着嚴重,纔看大夫,畢竟這藥可貴的很,沒錢看不起病吶!
裡間本來已經要睡着的呂氏聽到外間顧誠禮的話,又瞬間清醒了過來,立馬急了起來。
“老大啊,這大丫發熱,用涼水捂着就是了,咱莊戶人家哪有這麼精貴?動不動就看大夫,這一年到頭又能剩多少銀錢?何況是個丫頭片子,就算是個小子也不能有個腦疼發熱的就看大夫吧?”
顧誠玉在呂氏喊話的時候就清醒了。哎,這古代身爲女子當真不易啊!看起來都重男輕女的很,現在倒慶幸他變成男娃了。而且聽這話,這莊戶人家看大夫都不容易,生病全靠自己挺?
這小娃發燒可不能馬虎啊,搞不好要燒傻了的,不知道要什麼樣的大病纔給請郎中。他現在是個小嬰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希望老爹能答應吧!畢竟好好的孩子真要是燒傻了就罪過了。指望他家老孃是不要想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感覺他家老孃就是一隻鐵公雞,不但戰鬥力爆表,還很摳門兒。
“娘,實在是大丫都燒糊塗了,你看到現在都沒醒,娘,還是請李郎中來看看吧!”顧誠禮對着裡間喊道。
此時這個能吃苦耐勞漢子已經紅了眼眶,雖然平時更看重兒子,但是閨女總是親生的,讓他看着閨女燒成這樣,真的不忍心吶!這個大閨女平時最聽話,多幹活不惹事兒,對大兒子和妹妹也很好,總要求了爹孃,救救孩子的。
“爹,娘,你們救救大丫吧,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跪下。”方氏見公婆不答應,又怕孩子燒下去會哪裡不好,心裡已是焦急萬分,拉娃兒他爹和大柱就跪在了地上,眼淚已是流了滿臉。
“老大家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家裡艱難,哪有剩餘的銀錢?這大丫怎麼會發燒?莫不是你晚上只顧自己睡,不看顧娃兒?”呂氏也不肯鬆口,心裡也不滿意,這要是開了先例,到時候家裡誰都有個啥事兒來要錢,給是不給?呂氏就怕錢保不住,也愁上了。
老二夫妻在老大家跪下之前就已經來了,顧誠義夫婦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顧誠義才知道是大丫病了,大哥正求爹孃請李郎中來看看。
要說大哥平時最老實,但凡大丫能挺過去,也不會來求爹孃。又看了看大哥懷裡的大丫,這麼久連眼都沒睜開過,不看大夫確實不行了。
“哎喲,大嫂,這咱莊戶人家的娃子都皮實的很,哪能有點發熱就請大夫?說不定下晌就好了。可別難爲爹孃了。”何氏看出坐在那裡的公爹有些爲難,眼珠一轉,想着剛得罪了公婆,現在不正好是立功的機會?
話剛說完,就感覺顧誠義拉了她一下,又點了點顧誠禮。
何氏順着顧誠義的目光看去,瞬間噤聲了。剛顧誠禮背對着她,抱着的大丫被顧誠禮擋住了,沒瞧見,這會兒何氏身子往旁邊歪了歪,真好看見大丫燒的滿臉通紅,嘴脣乾裂,此時都開始說胡話了,乖乖,不得了了,咋這麼嚴重?瞧着真是不大好了。
這老大夫妻也真是個傻的,這顧家沒分家,做的工錢都要交到公中,老大平時做工的錢都要上交,瞧這老實巴交的性子怕是也沒藏私房錢。
娃他爹可說了,老大和他都多得了五文錢,偏老大傻到家,全部交到爹孃手上,身上一個子兒都沒留。不過瞧着二弟留了五文,到底沒說出來,當時他爹看到老大張着嘴,還以爲事情要敗露,以爲五文保不住了。這總歸是親兄弟,還是留了些情面的。難得得賞錢,路上也沒商量,顧誠義理所當然地認爲賞錢是可以留下的,誰手裡不得留點?就像現在大丫生病,若爹孃最終不肯,那豈不是要幹看着,還是手裡有錢好。
這幾年公中也沒存上啥錢,那藥罐子三天兩頭要喝藥,多少家底兒都要掏空了。顧老二夫婦倆此時都很有默契地萬分慶幸自個兒留了私房錢。
呂氏原本聽到老二媳婦幫腔,還算滿意,總算有幾分眼色。
“啊”、“啊”,顧誠玉也感覺小姑娘有些可憐,想幫她,就想轉移他家孃親的注意力,讓她沒時間阻攔。
呂氏還想開口,轉眼看看旁邊的小兒子也被吵醒,又有了幾分不高興。正要哄哄兒子,突然想到這兩天她家三個小的也住在大房,壞了,這要是過了病氣可如何是好?
忙吩咐顧老爹,“老頭子,你快把老三、老四和閨女抱過來,可別過了病氣。”
顧老爹一聽也急了,這要是都病了,豈不是雪上加霜?“老二、老二家的,你去看他們醒了沒?去把他們帶過來。”想了想,“瞧瞧老四,這娃身子骨弱,可別又犯了病。再看看二丫,大柱也得瞧瞧,老二家的去煮碗薑湯他們喝了。”
“哎!爹!”夫妻倆領命出去了,這老三、老四他們要是都過了病氣,以爹和孃的偏心,肯定得看大夫,不就要花更多銀錢?那可是公中的錢,用一文少一文。
顧老爹擡眼看看老大懷裡的大丫,確實燒的滿臉通紅,算了,看着是嚴重得很,就鬆了口。“老大,你去請李郎中過來吧!”本來能把大丫抱去,可是顧老爹想着家裡幾個娃也讓李郎中瞧瞧。
“謝謝爹!”顧誠禮還以爲沒希望了,誰知道爹答應了。雖然大閨女的病還沒好,但是能看大夫心裡也鬆了幾分。方氏拉着大柱也歡喜異常,都謝過顧老爹之後抱着大丫回屋了。
顧老爹等人都走後,進了裡間,“娃兒他娘,你先拿一百文出來,拿少了我怕不夠。”
顧老爹也愁啊,皺着拿出腰側的煙桿子想點上吸兩口,轉而又看到炕上小兒子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的方向,又收了起來。儘管知道小兒子現在啥也看不見,又到炕邊逗起了小包子。顧老爹看着小兒子可愛的臉,皺着的眉頭也鬆開了,越看越歡喜。
“他爹,這藥材多費銀錢?這下子怕是要用不少,你怎地就答應了?”
呂氏雖然不滿顧老爹答應了,可到底還是個婦人,當家的開了口再不情願也得拿出來。慢慢地起了身,在身上摸到了鑰匙,打開了炕邊的一個鎖着的沒刷漆的櫃子。從櫃子裡抱出一個刷着黑漆的盒子,那盒子倒是頗爲精緻小巧,上面還雕着喜鵲登梅的紋路。
盒子上竟然還有鎖,又拿了另一把鑰匙開了鎖,只見盒子裡赫然躺着兩個不大的銀錠子,旁邊還有十幾個散碎的碎銀子,還有三串銅錢。
呂氏從三串銅錢中拿出一串給了顧老爹,一串正好是一百文。顧老爹接過銅錢,看着呂氏肉疼的樣子有些好笑。
“好了,娃病了,總得請郎中,不然不是讓老大他們寒心?老大夫妻聽話,幹活肯下力氣,家裡三個娃還小,不得指望老大、老二?更何況這次三個小的也住老大屋裡,要是過了病氣怎麼是好?順道也給李郎中瞧瞧。”呂氏聽得當家的這麼一說,想了想也是,也顧不得心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