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範大娘子笑應了,氣度大方的跟在賈婆子後頭,由着賈婆子前頭引着下了看棚,月亭緊緊挽着範大娘子的胳膊,緊緊貼着她一起擠下狹窄的樓梯,玉硯煩惱的跟在後面,踢着步子下了樓。賈婆子緊走幾步,揮手吩咐着她那兩個精壯利落異常的‘侄子’:“好好侍候着大娘子過去,這兒人多又亂,可千萬不能讓閒雜人等衝撞了大娘子和姑娘。”兩人垂頭答應一聲,一前一後,極有章法的護着範大娘子和月亭往樑王府看棚方向過去。
一行人從各家看棚後繞過,離樑王府看棚十幾丈處,被外圍護衛伸手攔下,賈婆子忙上前陪笑道:“幾位軍爺,這位是李五娘子嫡親的嫂子,過來看望五姑娘,說說話兒的。”
“這兒沒有什麼五姑娘、六姑娘的,你找錯地方了!這哪是你們能來的地兒?趕緊走!”護衛不客氣的伸手往外趕着一行人,賈婆子兩個‘侄子’悄悄往邊上退了退,賈婆子也忙往後退了半步,彷彿對着範大娘子般安慰道:“不急,不用急。”兩個‘侄子’垂手垂頭、彷彿膽怯般重又侍立住,月亭往範大娘子身邊擠了擠,瞄着護衛們的鞋子不敢擡頭,範大娘子看着賈婆子溫聲吩咐道:“小幺在他們這兒都是稱五爺的,你就說五爺他們才知道。”賈婆子忙上前轉了話,幾個護衛嘀咕了兩句,一個護衛轉身過去,尋到在下面當值的南寧稟報了,南寧探頭看了看,一眼看到嘟着嘴跟在後面的玉硯,衝護衛點頭應允道:“是五爺沒過門的嫂子,讓她上去吧。”護衛答應了回來,示意衆護衛往旁邊讓開了一條路,賈婆子暗暗唸了句佛,忙上前虛扶着範大娘子,不緊不慢的到了樑王府看棚下,看棚下的婆子上去稟報了,李小幺正專心的看着魏水生等幾個武試成績優異的武舉跪在郭侯爺等幾位考官面前答話,得了稟報,也不好多說,只揮手示意引她們上來。
賈婆子那兩個‘侄子’緊跟在賈婆子後面就要上看棚,梯子口的兩個婆子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攔住,正要說話,賈婆子已經搶先訓斥道:“不懂規矩的東西,上頭都是女眷,侍候主子是你們這麼個侍候法的?平時教的規矩哪兒去了?好好在下面聽着動靜!”兩人會意,垂手退下,彷彿要看清楚考官主臺上的熱鬧般,沿着看棚下悄悄往考官主臺下挪去。
月亭畏畏縮縮的緊緊貼着範大娘子,又是一挨在一處、擠擠挨挨的上了樓梯,賈婆子思量了下,讓過玉硯,落到最後,不緊不慢的跟着上了看棚。
李小幺轉頭看着範大娘子和緊貼着她的月亭,水巖已經避到了蘇子義、蘇子誠處,水蓮和水桐笑着站起來,客氣的和範大娘子見着禮,月亭眼睛裡閃着光,急忙鬆開範大娘子,直撲到水蓮和水桐旁邊,一手拉了一個,親親熱熱的叫道:“蓮姐姐,桐姐姐,我想死你們了!你們也不接我過去玩了!”水桐有些愣神的看着月亭,她實在記不得這是哪一位了,水蓮瞄了李小幺一眼,輕輕從月亭手裡抽出胳膊,往旁邊閃了半步,客氣的讓着範大娘子:“好一陣子沒見大娘子了,大娘子倒象是清減了些,大娘子快請坐。”水桐也不動聲色的推開月亭笑道:“這位妹妹也坐吧。”範大娘子忙和水蓮客氣應酬着,只不敢迎向李小幺的目光,彆扭的轉着頭,順着水蓮的示意走到旁邊空着的扶手椅前,伸手拉過月亭笑道:“桐大/奶奶好,七娘子安好。”
水蓮和水桐不時瞄着靠在扶手椅上,臉上帶着笑容,慢慢搖着團扇看着範大娘子和月亭的李小幺,又轉頭看向擰着脖子,不看也不理李小幺的範大娘子和月亭,一時只覺得哭笑不得,五爺這位長嫂,也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旁邊這位,看來是她妹子,更不知道讓人說什麼好,也不知道怎麼結了這樣的親家,可見一家子裡頭,總是這樣長短不齊。
一片尷尬和混亂中,誰也沒再去留意賈婆子,賈婆子先是慢慢靠到看棚邊上,再一點點往考官主臺那邊挪過去,樑王府看棚和主臺搭在一處,不過用一道簾子隔着,賈婆子漸漸挪到簾子邊上,悄悄掀起簾子,謹慎的往那邊掃了幾眼,放下簾子,微微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突然從懷裡摸出柄泛着藍光的彎刀,暴躍而起,一邊嘯叫着一邊衝着簾子那邊的蘇氏兄弟猛撲過去。
藍光刺痛了李小幺的眼,李小幺尖叫一聲,跳起來直撲過去,卻撲到餘下一半的簾子上,簾子被她撲下來,絆着她、裹着她撲倒在臺子上往旁邊滾去,水蓮眼睛睜的溜圓,張着嘴傻的如同泥塑,水桐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範大娘子和月亭茫然的看着猛虎般撲過去的賈婆子,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整個看棚裡裡的時光彷彿瞬間凝固住了,除了李小幺還在掙扎着往前撲。
賈婆子的嘯叫聯絡了臺下的同夥,卻也驚動了蘇氏兄弟和周圍的小廝護衛,西安侍立在蘇子誠身後,正迎着賈婆子,掃見藍光的同時,已經如箭一般衝着賈婆子疾射而出,人在半空劍已出鞘,明珠正站在靠近樑王府看棚處,背對着撲出來的賈婆子正和水巖低聲說着話,見西安縱身躍起,下意識的推開水巖,另一隻手疾如閃電般拔出佩刀,反手往後便砍,東平託着茶盤正給蘇子誠奉茶,急蹲身讓過西安,反手將茶盤砸向賈婆子的同時,刀已出鞘刺了過去,賈婆子撲到一半,一條小腿先被明珠斬下飛出去,迎面又被西安刺中,與西安的長劍相比,她的彎刀太短了,東平那把薄如蟬翼的長刀不過晚了一瞬,斬斷了賈婆子握刀的胳膊。
蘇子義端坐在椅子上,手裡的茶杯紋絲不動,依舊綴着茶,微微眯着眼睛,神情冷漠淡然的看着賈婆子在自己面前兩三尺處被瞬間斬殺,那些激射四濺的血肉,嚇的蘇子信抱着頭,不停的尖叫,呂華忙還刀入鞘,上前把他抱在懷裡,按着他的頭別到別一邊,輕聲安慰着他,蘇子誠眼裡卻只掃見了被簾子絆着裹着撲倒在地往這邊掙扎的李小幺,縱身躍起,避過地上的血泊,一把抱起李小幺,將那片濺滿了血污的簾子解開扔出去,飛快的上下看了一遍,見她安然無恙,鬆了口氣安慰道:“沒事,一個蠢到極處的刺客罷了,下次躲遠些,別嚇着你。”
李小幺死死揪着蘇子誠的衣服,驚恐的看着前面的主臺,主臺上,兩個長隨打扮的刺客舞着同樣藍汪汪的短刀,縱身躍起往主臺撲去,躍在後面的刺客撲到一半,就被四處飛來的槍劍穿成了刺蝟,可另一個,在身後同伴的掩護下,卻安然躍到了臺上,悍不畏死的直撲向寧意侯郭敏達,郭敏達眼珠幾乎要突出來,卻全身僵直不能動,離郭敏達最近處跪着的魏水生甚至來不及站起來,赤手空拳的迎着刺客直撲上去,李小幺驚恐的叫也叫不出來,那一刀迎上去,水生哥,就再也沒有水生哥了!
魏水生人在低處,乾脆蹲着身子,衝着刺客懷裡由下往上直撲過去,頭頂衝着刺客的下巴猛的頂上去,左手擊向刺客的小腹,右手去奪刺客手中那柄藍瑩瑩的短刀,東平和蘇子義身邊的小廝護衛也已經疾衝過來,刀劍幾乎一齊刺過去,刺客疾衝的身子在郭敏達面前兩三尺處被魏水生猛的撞上擋回去,後面刀劍已到,西安緊盯着魏水生,見他伸手要去奪刺客手裡的短刀,急的失聲驚叫:“有毒!小心!”
“留活口!”幾乎同時,蘇子義冷聲吩咐道,小廝護衛手裡的刀劍急忙硬生生往回收,刺客被魏水生迎面撞的口裡噴着血,人萎成一團往前撲倒的同時,將那柄短刀狠狠的刺向魏水生,郭敏達被噴了滿頭滿身的鮮血,血霧淋得魏水生一時看不清周圍,那柄藍汪汪的短刀劃破魏水生的手掌,撲落到臺子上。
李小幺眼睛死死盯着魏水生,見他手被刺中,急忙推開蘇子誠就要奔過去,蘇子誠一把拉回她,頭也不回的叫道:“西安!”西安一邊答應一邊急撲過去,東平躍過來頂上西安的位置護衛着蘇子誠。蘇子誠半抱半拖着李小幺幾步奔過去,不過片刻功夫,魏水生已經痛楚的滿臉都是黃豆大的汗珠,單膝跪在地上,另一隻手死命握着被刺穿的右手手腕,西安半跪在魏水生面前,上前聞了聞,轉頭看着蘇子誠和李小幺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