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情況不但如藍氏跟安平分析的這樣,院子裡的葡萄和山楂也都快熟了,眼看着再過兩年,就可以結的更多,到時候自家吃不了,也可以拿去賣。而且樂清的小魚池裡,四條魚苗死了一條,剩下的三條都活蹦亂跳的在水池裡游來游去,這才七月,魚已經的又肥又大,等上了秋,估計一條要有一斤多。
魚池旁邊又挖了一個小池子,裡面養的蚯蚓,現在池子裡除了養蚯蚓專用的材料之外,已經爬滿了一條條肥滾滾的蚯蚓,不但可以餵魚,多的也可以拿來餵雞,用蚯蚓喂出來的雞,產蛋量要大大提升的。
以後安平家裡要是再開池養魚,那白花花的錢子就相當於譁拉嘩啦的往口袋裡淌。大不了活兒多忙不過來的時候再請個人來幫忙,也花不了幾個錢。如果不出意外,七八年的時間,安平家要致富是必然的。
今年開春以來,安平家擴建菇屋,麥田大豐收,日子過的着實紅火,而老院兒那邊,卻不盡如人意。年前安平送的那框菇子開春後發菇量就很少了,隨着時間漸漸的更少,現在已經根本發不出菇子來了。
而田地方面,張趙氏跟老張頭今年沒佃地,只種了家裡陳趙氏給的那六畝肥地,只是因爲施肥不及時,產量不如人意,打的麥子交完稅,再換成錢,也沒有多少。
年前爲着那十畝地的事,張趙氏跟安平鬧了個翻臉,如今她也不好意思再上安平門上去要菇框,更沒臉上門去要糞肥,老張頭更是開不了這個口。老婆子自己惹的禍,叫老婆子自己填去!!
現在雖然安平常去老院兒送點吃的或是用的,但張趙氏再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更沒動轍便開罵,反而總是笑臉相迎,客客氣氣的。
因爲在張趙氏眼裡,隨着安平家的日子越過越好,搞好跟他們的關係是必須的。?而且雖然文陵說他兩年內不娶,安英也不可能等上那麼長時間,張趙氏心裡卻還惦記着把安英嫁過去。話是人說的。話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藍氏能去勸一勸,說不準文陵就改主意了呢?
再說老院兒東廂這頭,吳氏跟安民都是懶手懶腳的人,家裡種的地又大部分是佃來的,錢財上的窘迫就不用說了,再加上吳氏自上回小產。便再未懷上,各方面的壓力交疊在一起,導致吳氏跟安民的關係越來越僵,兩人幾乎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以前兩人吵架時,樂榮雖不敢插手。但也在眼前守着,現在兩人一吵,樂榮就不見了影子,她纔不會呆在這兒挨無辜的打罵。她現在對吳氏和安民算是死了心,一心只撲在如何討好張趙氏上。
至於安英。自從張素去逝之後,她除了每天跑去新水家安慰一下那對夫婦。其餘的時間全撲在家中的地裡,爹孃年邁,這幾畝地就全靠自己來料理了。對於婚姻之事,她心裡已經靜如止水,打算這輩子不再嫁人。自己有手有腳的能養活自己,爲什麼要嫁去別人家,靠人家吃飯,看人家的嘴臉呢?
周家埠子安霞這面兒,她剛生下個大胖小子,一家人的生活更加窘迫。三個兒子日漸大了,又有個小的,吃的越來越多,家裡又是老又是小的,安霞跟週一丁再能幹,也供不上吃穿,要不是安平一直接濟,她家恐怕要有人出去要飯了。
而臨月村的安紅,?自上次事情之後,便再沒露過臉兒。偶爾回一趟孃家,也是躲着安平夫婦。她在婆家的日子不好過,兩個丫頭也餓的一張小臉兒稀黃稀黃的,回孃家也是看看能不能有點接濟。張趙氏現在手頭也緊巴,家裡又有兩個未嫁未娶的,哪拿得出什麼來接濟安紅?只能她每次來的時候管一頓飽飯罷了。
安紅跟田豐茂的關係倒是還不錯,可惜田豐茂在家裡說話沒分量,眼睜睜看着安紅母女總是半餓着肚子也沒什麼別的辦法。
倒是田豐茂的弟弟田豐盛,在驚聞張素的死訊之後,在家嚎啕哭了三天,哭完了,收拾了幾件衣服,扔下父母,跑出去闖世界了。
小小的彎月鎮,並不因這家的窘迫或是那家的富有而停止運轉,她就像是個永不知疲倦的陀螺,不停的轉動着,日復一日,眨眼就進入了八月盛夏。
在鄉下,田間村裡縱橫錯亂的土路旁,歪歪扭扭生長着一些老柳樹,寬大而厚實的樹冠遮住烈烈的太陽,撐起一片綠萌,老柳樹垂下的無數枝條擺在空中一動不動——這麼烈的太陽,空氣裡一絲風都沒有,樹上的蟬像是要熱死了一般,拼了命的鳴叫,?叫的人心頭煩燥。
中午飯後,許多人熱的睡不着覺,跑到老柳樹下乘涼。
毒辣的太陽曬在地上,激起一片刺眼的白光,幾個莊稼漢子頭上戴着剛從井水裡撈上來的溼毛巾,光着膀子正圍在樹下看着兩人下棋。此起彼伏的蟬鳴聲裡,響着幾個人的討論聲:“哎,這步該這麼走!”
“你剛剛應該落在這兒,這步算是走錯了。”
“啊呀,咋能這麼走呢,你個臭棋蔞子!!”
“你棋好,你來呀?就知道馬後炮,你個廢話蔞子!”
不遠的另一株柳樹下,則圍着一羣八卦婆娘媳婦子,正在討論最近哪家姑娘許了哪家人家,那家人家的後生多麼膀實有力,多麼俊俏白麪,聘禮多麼厚實體面。
這麼熱的天,不用說下地了,在家裡呆着都嫌熱,幾乎所有的人都從熱氣騰騰的家裡跑出來了,不是聚在樹下,就是呆在自搭的草棚下,人手一把破蒲扇,不停的搖着。
空氣像是燒着了一般,連呼吸都困難起來,除了幾株樹下偶爾傳來說笑聲,剩下的全是無邊無際的蟬鳴聲和刺目的太陽光。
忽的,就像是沙漠裡突然注入了一汪清泉一樣,刺目的陽光下,遠遠的走過來一行人,她們穿着綠色的薄衫,披着輕紗,每人撐一把綠油油的油紙傘,像是根本不受毒辣的太陽的影響一般,款款嫋娜,不急不徐的遠遠走來。
近了,纔看清,穿綠裳的有七八個,一溜煙兒的丫環打扮,緊緊護着中間一頂轎子。轎子是由四個同樣穿綠裳的強壯的女人擡着的,轎身是粉紅色,轎頂又餘外加了兩把綠色油紙傘,整個隊伍,除了最後面跟着四個家丁模樣的人之外,一溜煙兒的綠裳,圍着中間一頂粉紅轎子,在這樣毒辣的太陽下,絲毫不受影響的款款走來,不給人清涼撲面的感覺纔怪。
隨着轎隊的走近,下棋的都停下來,也忘了吵架,都瞪大眼瞧着那幾個綠裳丫環,乖乖,丫環就這麼細皮嫩肉的水靈靈的,?那轎裡頭的該有多麼美貌驚人?
說八卦的婆子媳婦們也停下來一個個瞧着那支綠色的隊伍,心裡紛紛揣測着這是做什麼的,跟誰家有關係,又是個什麼關係,是好的還是壞的,她們心裡躍躍欲試,看來張家村又要出大新聞了。
隊伍走進村,過了石橋便停了下來。後面一個家丁模樣的跑到下棋的那幫人裡打聽了一下,又扭身跑回去,跟轎里人說了些什麼,再跑回隊伍後面站好。綠色的隊伍,繼續緩緩的前行,直直的往南而去。
隊伍剛走出幾十步,樹下乘涼的人便轟的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原來這些人是來村裡尋魏家的。哪個魏家?還不是前不久買下楊家老院子,搬來的那個來歷神秘的富戶,魏家?
提起那個神秘的魏家,樹下的人一下子炸了窩,那魏家明明是個有錢的闊戶,來了之後卻大門緊閉,整日裡出沒有個人進出,高高的吊起人的好奇心來,人們正急的抓耳撓心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這麼一支隊伍,人人都預感到即將有一場好戲發生,許多人跑回家戴上斗笠遮陽,小跑着往魏家方向趕去。
樂清跟樂雲正在家裡的葡萄架子下乘涼,聽見外面的動靜,跑出去一看人們都往魏家方向跑,知道魏家要不安生了,忙去萬家喊上萬修林,也跟着往魏家方向跑去。
待樂清幾人一人頂着一個大梧桐葉子跑到時,綠色的隊伍已經緩緩停在魏家門外,有家丁上前報了門子,很快,魏家常年緊閉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來,裡面迎出魏家家主魏家春,身後跟着他的妻子和兒女。
只見魏家春帶着妻女垂眸低眼,恭恭敬敬的上前向着轎子一行禮:“姐姐,大熱的天,大老遠的來看望弟弟,一路受累了!!怎不提前派個人支一聲,我也好有所準備。若是匆忙間,有不周到的,還望姐姐贖罪呀。”
魏家春彎着腰,等着轎裡的人回答,轎子裡的人卻睡過去了一般沒有動靜,那幾個綠裳丫環更是目視前方,一臉的高傲,幾個擡轎女人也冷冷望着前方,絲毫沒有幫魏家春提醒一聲自家主人的意思。
空間好像停頓住了似的,魏家春彎腰一動不動的等着,對面的綠裳隊伍也一動不動的,看的周圍看熱鬧的鄉民張大了嘴巴。
直過了半晌,轎子裡才傳出一聲嬌笑,轎簾輕輕一掀,走下個一身粉紅,盛妝打扮,戴着面紗,看不清模樣的女子,朝着魏家春輕輕一笑:“?三弟,別來無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