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把自己當成多傻了,爭爹爹的寵還需要他來出主意?再說了,自己兄弟姐妹幾個要多團結有多團結,哪需得這種玩花樣爭寵的把戲?
他以爲這是他那個勾心鬥角,你死我活的魏家呢?
樂清沒好氣的扔出個眼刀子:“不需要!!”
“那好吧”魏亦奇輕嘆一聲,斜身靠在窗邊。他已年滿十二,不再是那個小小的少年,而是真正抽開了身條兒的少年,身形修長而瘦弱,眼神不再是孩童的天真與純真,渾身上下透着股少年特有的,界於成熟與童真之間,兩者俱有,兩者皆半的氣韻。
“本來這個我是要拿來用在魏家人身上的。”魏亦奇低着頭,睫毛微垂,說到‘魏家人’三個字時,聲音裡明顯壓抑了無盡的仇恨。他扇了扇睫毛,擡起頭來,一臉的笑:“現在先拿來給你們用好了。”
樂清不禁好奇起來:“什麼辦法?”
“釜底抽薪”魏亦奇剛吐出這四個字,院子裡響起秋菊的聲音:“老爺。”
然後是冬雪冬青:“老爺,您回來了。”
“你爹回來了,不如咱們一塊兒說說。”魏亦奇正起倚在窗戶上的身子,伸手拉住樂清的手,扶她從炕上跳下來,牽她往堂屋走。
這是三月末的天氣,天已經不那麼冷,屋中又生着暖爐,魏亦奇的手卻冰涼細滑。樂清下意識的想把手抽回來,魏亦奇卻握的緊。感到樂清的動作,他回過頭來,笑道:“怎麼,幫我暖暖手麼。”
樂清翻翻白眼,非人類啊,天熱的時候手涼的像冰一樣,天冷的時候卻偏偏溫暖如玉,真不知他這是個什麼體質。
“安平叔,你回來了。”進了堂屋,魏亦奇不着痕跡的鬆了手,笑眯眯的與安平打招呼,並禮貌的向安平身旁的王管家點點頭。
“嗯。亦奇來了?”安平看上去風塵僕僕,面帶喜色,有些急切的:“樂清,你陪亦奇一會兒,我有事要跟王管家商量。”
魏亦奇卻不退反問:“安平叔,你們可是商量應對鎮上那家菇子生意對頭的辦法?我今日來正是也爲這事,不如叫我和樂清留下,我們雖然人小,但多少也能出點主意。”
“那好吧。”安平也不羅嗦,與王管家雙雙坐在堂屋裡,樂清與魏亦奇坐在兩人對面。
“你說的釜底抽薪是個什麼意思?”樂清先問道。剛纔他說了一半,下面的還未說。
魏亦奇笑眯眯的望向安平:“這個意思麼,很簡單。那家人家他們做的是米鋪和布莊生意,要說船運卻是沒有涉及的。如果要販幹菇,他們只能跟船運大戶合作。我已經查出來,與他們合作的是鎮上許家。
這個許家麼,手裡還是有許多生意在魏家手低下的,如果我去許家一趟,恐怕那個陳家就再也尋不到船運大戶合作了。幹菇運不出去,他只能全賠在手裡。”
這招夠狠。樂清心下暗贊,不過恐怕爹爹不會同意。
果然,安平思量了一會兒,搖搖頭:“這主意倒是個好主意。可是亦奇,你家現在的情況已經這樣了,我怎麼好意思再去動用你家的關係,麻煩你家呢?再說這也不是什麼小事,萬一給你家再惹上麻煩怎麼辦?”
“沒事,此事我已經跟我爹商量過了,他也願意。”魏亦奇忙補了一句。
安平還是搖頭:“那也不行。這事只是我與陳家的事,怎麼好再把你家和許家扯進來?亦奇,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事還是不能麻煩你家。”他根本就不想欠下魏家這個人情。人情債,好借不好還。
王開明也附和道:“亦奇少爺,這事兒我們老爺已經想出了大略的應對辦法,想來應該能管些用。若是再不行,咱們再借你家的勢也不遲呢,是不是?”
魏亦奇有些不理解的:“有這麼好這麼直接這麼幹脆的法子你們不用,幹麻還要商量別的呢?安平叔你別擔心,憑我跟樂清的關係,這件事情也辦得的。”
樂清扯了他一下,沒好氣的:“先聽我爹說說,看看是什麼法子。說不定比你的還管用呢?!再說,把你家扯進去還好說,把許家也扯進去算什麼事兒?你這不是巴巴的把把柄送到人家魏家人面前去,叫人家找你的刺兒頭麼?”
魏亦奇抿抿脣,不作聲了。
“爹,你繼續說。”樂清朝安平和王管家無害的笑笑。
“首先,他的回收價格高,所以咱們的價格要調整一下。”安平嘆息:“少賺也比不賺強。”
“那倒未必。”王管家一手拿筆一手拿紙,慢慢的記下第一條來,細細的對安平分析道:“咱們的價格雖然降了,賺的錢少了,可是現在菇子的產量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倍啊,我們如果能壓得過陳家,把大部分的菇子生意攬過來,利潤不但不少,還可以是以前的幾倍。”
“說的是。這個我也考慮過。只是這事還是個未知,誰知道我們能不能贏得過陳家呢?他們可是鎮上的大戶人家。”
“老爺,咱們雖然是小戶,可這菇子生意畢竟是咱們先發起的,多少是佔有優勢的。”王管家伸手蘸了下墨,又道:“那麼,價格定在多少合適呢?”
“這事我已與高掌櫃商量過,他願意把他的利潤壓到兩文,那麼我只要一文就可以。所以價格可以比以前高上兩文。這樣的話,是比陳家的價兒高了一文的。”
“那是五十二文。”王管家邊說邊寫了下來。
樂清和亦奇兩個安靜的看着兩人商議事情,識趣的保持緘默。
“我看,這許家雖是彎月鎮大戶,但高掌櫃是孫家的人,那是洪縣的船運大戶,這兩家一比,高下立現。所以許家給陳家的價格絕不會比高掌櫃給我們的價格高,除非他們往上賠錢,否則,就算他們的價格再調整,與我們相比,要麼持平,要麼我們是比他們高的。”安平臉上添了幾分信心,抿嘴笑起來:“但願如王管家所以,這次我們能壓得過陳家,那麼,菇子生意不但不受影響,反而還要翻倍的往上漲,倒要感謝那陳家了。”
“嗯。這個記下了。然後呢?”
“然後麼,我想我們在收購幹菇的同時,也收購鮮菇。”安平望向王管家:“剛剛你也看到了,張家村有些村戶,有一種不用太陽就可以烘乾菇子的辦法。”
“是”王管家點頭:“可是他們能願意教咱們嗎?”
“哈哈哈”安平笑起來:“王管家啊王管家,你可知道,那法子根本就是我教他們的?”
“啊!”王管家吃了一驚,即而臉上乍現出狂喜,
“幸虧當時我只挑了幾家關係好信得過的住戶,教了這法子。現在只要他們能守住了口,我們就可以在這個上做文章。”安平臉上的自信越來越濃:“曬菇不但費時,也需要不時翻動,有些養菇戶就不愛做這一道工序。而且如時遇上陰雨天,菇子不能及時曬乾,就要爛掉,一分錢也撈不到的。如果我們收購鮮菇,以三斤五十文的價錢,恐怕許多養菇戶願意送來的。
而三斤鮮菇,一般至少能曬出一斤幹菇來,我們是隻賺不賠的,餘出來的利潤足夠僱人來專門烘乾菇。”
“好法子!!”王管家拍拍手:“老爺,有這壓箱底的絕招,您怎麼不早亮出來呢?僅憑這點,那陳家這回恐怕就要賠錢了。”
“一開始我也沒想到,剛剛我們去張家村查看時,纔想起來的。”安平伸頭望向桌上的紙:“都記下來了嗎?”
“記下了。”王管家笑眯眯的伸出大拇指:“老爺,您看,咱們的價格比他低,而且幹菇鮮菇兩樣兼收,憑什麼贏不過他們呢?陳家這次要丟大面子了。”
“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是。”安平也笑起來,自己憑什麼就要輸給陳家呢?就憑陳家是鎮上大戶?就憑陳家壓制了自己家那麼多年?自己真是被壓的糊塗了,失了自信了,虧得王管家提醒。
樂清見安平說的頭頭是道,一個主意比一個主意好,也不需要自己在這多什麼事了,悄悄的與亦奇對個眼神,拉他跑出去了。
安平與王管家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儘量的做到周到周全。
王管家是個細心人,將安平交待的全記了下來。末了,安平閉上眼擰擰眉心:“行,你先去辦吧。消息一定要放的快,放的遠,叫全鎮人都知曉咱們的價格。”
“老爺放心,包在我身上。”王管家起身一福,退了出去。
王管家退出去了,安平才緩緩睜開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還是心太軟……
按理說,陳家做到了這一步,他不必再顧念什麼。王管家剛剛說的,故意壓價叫陳家把手頭的菇子都賠在手裡,給他們一個教訓的法子,完全可行。
可是他還是有些不忍,那畢竟是他的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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