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趙氏惱羞成怒,拉着紫涵和志業回到張家老院兒,指揮着幾個家丁將東西搬下來,又馬不停蹄的去了三山家。這一回,她的馬車沒留下,一行浩浩蕩蕩的走了,晚上就宿在了三山家裡。
不用說,那十畝肥地的事兒,是沒有張趙氏的份兒了,要乖乖交到三山手裡。那裡頭可全都種了麥苗子,費了不少工夫呢。
張趙氏又氣又悔,吃過晚飯,便窩在炕頭上開始哼哼唧唧
吳氏也悔的不行,本來她家還有四畝肥地可以種,現在沒了,日子要更加難的。又不敢叫安民知道這事兒是她挑的,吃完飯便畏畏縮縮的早早上了炕,歇下了。
老張頭像往常一樣,吃完飯,嘴巴一抹,就進西廂去了,跟安寶拉一會兒話,爺兒倆就睡一個大炕,不用聽陳趙氏唸叨,不用受她的氣,搬來西廂這幾天,老張頭過的相當舒服。
安寶跟老張頭剛躺下,耳朵一動,隱隱聽見主屋那邊傳來嚶嚶的哭聲,忙捅了捅老張頭:“爹,爹你聽,啥聲兒啊這是?”
聽安寶這麼一說,老張頭一個激凌坐起身來,豎耳仔細一聽,果然有嚶嚶的啜泣聲傳來,細細的聽來,像是安英的聲音。這老婆子!!欺負不到自己了,就拿閨女來撤氣!!
老張頭頓時瞪圓了眼睛,一下子從炕上跳下來,鞋也顧不得穿,就往主屋那邊兒跑去。安寶知道不好,也忙下炕,級着鞋子就往外跑。
果然,安英的屋裡正燃着燈,從小到大沒見哭過幾回的安英正在嚶嚶的啜泣。張趙氏還在那苦口婆心的勸說:“我說句不好聽的,你不愛嫁人不要緊,你得趕緊把位兒給安寶騰出來呀?是不是,要不安寶葉辦呢?咱家現在,你大嫂看來是不能牛了你二哥又總是跟我對着幹我現在就指着安寶給我生大孫子了,你不能連這都給我攔了吧?啊?你這妮子你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娘啊?你說你娘我容易麼我……“……
老張頭見這情景,悶了幾天的火一下子爆發,瞪着眼跑過去,輕喝道:“死老婆子你這是幹啥呢!!三更半夜的,你睡不着你自睡不着去,折騰閨女做啥啊?”
張趙氏跳起來:“我愛折騰,關你屁事!!“
“你怎麼就這麼愛折騰呢?你說你要是能折騰出個好事兒來也成,可是你都折騰出啥好事兒來了?啊?安平跟你掰了吧?那十畝肥地的事情也泡湯了吧?這回你高興了?我告訴你,別的都依你可是你折騰閨女就不成,你要是把閨女逼出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老張頭也是被激出了怒氣,聲音喊的震天響。
“啊喲!!你個死老頭子,能耐了你,是不是?”老張頭一提十畝地的事,一下子戳在張趙氏的痛處上,她跳起來,一手掐腰,一手指在老張頭鼻子上:“我這幾天任你搬去西廂住幾天沒管你,你還想登鼻子上臉了是不是?你想上天了是不是?這家我做主我想折騰誰就折騰誰,你能管嗎?你有資格管嗎?”
老張頭怒瞪着大眼:“你還不講理了,是不是?”
“我就不講理了,怎麼滴了?”張趙氏完全脆入了失去十畝肥地刺激之下的瘋狂之中午,一邊掐着腰,一邊戳着老張頭乾瘦的胸膛:“我告訴你,安英的事情,我就作主了,她要是再不嫁出去擋了安寶的路,你能當得起?安平的事情也不用你多管閒事,你疼孩子你自管疼去,可別惹惱了我。你別跟我來那婆婆媽媽的一套,快滾回西廂去!!“
“丟了那十畝肥地,你發瘋是不是?這是別人給弄丟的嗎?你說我勸了你幾回?爲這事兒還少鬧了嗎?我是爲啥搬去西廂的?可是到頭來呢?你聽了沒?結果呢?地弄丟了吧?平日裡別人犯個錯,你都要死要活的這回輪到你了,你葉說?”老張頭瞪着眼,呼呼的喘着粗氣。
“我說什麼,我弄丟了地我願意!!我把閨女逼死了我也願意你該幹麻幹麻去,別在這礙手礙腳這些事都關你屁事!!“張趙氏瘋狂的往外推着老張頭。
老張頭忍無可忍,跳起來暴吼一句:“那你自己過吧!!“說着,一把甩開張趙氏,拉過安寶和安英,出屋去西廂了。
老張頭這一暴吼,聲音不亞於當頭一雷,張趙氏被吼的腦子一炸,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愣愣的低聲軟語:“死老頭子,你說啥呢,說啥呢………你剛剛說啥呢………”,
進了西廂,老張頭把安英安頓在裡屋,又安慰了幾句,叫安寶陪在身前,自己則去東廂又借了張桌子,回來跟西廂的拼在一塊兒,反正有爐子也不冷,他跟安寶晚上就睡外間。
第二日,老張頭吃過飯,理也沒理張趙氏,扭身就去了安平家院子。
張趙氏擡頭望望安英和安寶,見兩人都不理她,心中有些後怕,小心的喊了一聲:“安寶?”
安寶立刻站起來:“對了,我有事要去鄧秀才家一趟,先走了。”說着,便轉身出去了,安英也立馬尋了個藉口跑出去了。
再看看安民和吳氏,兩人都忙着埋頭扒飯,哪顧得上理她?張趙氏割了兩人一眼,扭身進裡屋了。
老張頭進了安平家院子,蹲在地上痛苦的把事情說了,安平只好無言的安慰了老父親幾句。娘不是個講理的人,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兩人都這般年紀了,難道還能和離?要叫村裡人都笑掉大牙嗎?
“爹,實在不行,你搬我這兒來住幾日也行。”安平跟老張頭對着頭抽了口煙,長長的吐出一口白煙:“過幾日這事兒過去了,再搬回去也成。”
“唉,安平,我也對不住你呀。”老張頭嘆口氣,他說的是昨日陳趙氏的事情。
安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嘆道:“爹,不是孩兒不孝,是娘這回可真的傷透了我的心。哪有這般對付自己孩子的?故意惹惱了姨母好叫她牽怒於樂雲娘?你說這…“……安平哭笑不得的無奈攤手:“這叫什麼事兒?這要是傳出去了,這…………這就算是後孃,也做不出這種事情啊。”
“所以說麼,我叫她自己過去!!“老張頭沉着臉,擡頭望安平一眼,又低下頭去:“我昨兒已經說了,我說“你自己過吧!”,
“啊!“安平驚訝之後,又立馬抱住老父親的肩膀:“爹,你別難過,娘只是一時糊塗,日子還是要好好過,可不能這樣啊。”
“安平,我的兒啊…“……老張頭擡起頭來,臉上竟帶了淚痕,他顫抖着吸了吸鼻子:“當初若不是落魄的實在走投無路,我怎可能那麼快就與你娘成了親?叫她掐在手裡拿捏了一輩子,現在你們都已經成家立業,我等安英和安寶也都成了人,就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她不是覺得這個家的功勞都該是她的嗎?那就叫她自己過去吧!!“
“爹,爹,你先別想這些,消消氣,要不在我這兒先住幾日,好不好?安英的事情你也彆着急,這事兒我心裡也有數呢,正叫孩子娘託人打聽着呢。可是安英的年紀,想尋個好人家兒不容易,急不得的。”
老張頭深深的吸口氣,做了幾個呼吸,對安平道:“平,跟你說了兩句,好多了。
爹沒事兒了,你趕緊忙去吧。安英的事情,你還要多上上心。”
“爹你放心,這事兒我辦着哩。”安平起身又叮囑一旁的秋菊:“秋菊啊,你去衝點茶來,伺候老爺子喝一點,跟他說說話,開解開解他。我這兒有點事情,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秋菊機靈的點頭,轉身去沖茶葉了。又把樂淵領過來,要着法兒的哄着老張頭高興。
老張頭和安英安寶出了門,安民和吳氏又關在東廂不出來,整整一上午,家裡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張趙氏心裡有些發涼,思來想去,有些後怕起來,想去把老張頭尋回來又拉不下這個臉,在堂屋裡煩燥的度起了步子。
終於熬到了中午,老張頭安英安寶三個都沒回來,安民也有事出去了,只剩吳氏和樂榮兩個對着飯碗大口大口的吃,張趙氏看着心裡就煩,透着隱隱的害怕,飯也沒吃多少,收拾完了就回屋躺着去了。
老張頭向來任勞任怨,任打任罵,張趙氏橫行慣了,現在老張頭這麼一鬧,她倒有些不適應了,心裡有些害怕,萬一老頭子那天晚上說的是真的呢?一把老年紀了,他竟然要跟自己和離嗎?不,不可能的,只要孩子們不司意,他不敢怎麼樣的。
可是,可是安平現在跟自己鬧掰了,安英安寶明顯站在老頭子那頭,安霞安紅是嫁出去的,說話也不管用,僅憑安民一個,能勸得動老頭子?再說安民那小子,萬一也站在老頭子那頭呢?自己都這一把年紀了,到時候叫自己去哪裡過活?
怎麼辦?怎麼辦…………張趙氏終於害怕起來,躲在裡屋炕上不住的冒起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