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翩遍跑過來的小少年,不是魏亦奇嗎?
樂清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亦奇不是在縣學裡上學嗎?現在還不到休暑假的時候啊,他怎麼回來了?回來做什麼?
怔神間,魏亦奇已經跑到了近前。他眉眼含笑的望着樂清,輕輕的喘息着:“樂清!!”
幾個月不見,他長高了,瘦了,皮膚變得更加白皙,不過眉宇之間那股子憂色淡化了不少,笑起來明媚又瀲灩。看來出去上學,叫他的心境開闊了不少。
“亦奇!!”自樂雲被搶走以來,樂清第一回遇上一件高興事:“你怎麼回來了?你們休假嗎?這時候休的是什麼假?多長時間?”
“休什麼假?我是請假回來的!!”亦奇笑眯眯的很是自然的伸手牽起樂清的,引着她往南面山上的方向走去:“看見我,可高興?”
“高興。你請假回來做什麼?”
“這麼長時間沒見,可有想我?”魏亦奇卻不回答樂清的問題,只笑着說別的。
“有,你跟修林不在,就剩我自己了。”是真的想了,有時候甚至覺得這兩人不在身邊,渾身不自在的慌。
“有想那你爲何不給我寫信?”冰涼的手指輕握着她的手,聲音裡透着絲絲笑意。真的比以前的魏亦奇開朗了不少,身上那股子怨恨也淡化了許多。
“家裡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樂清低下頭,聲音悲滄:“我姐姐叫洪縣的搶走了。”
一想起這事,樂清深深的嘆了口氣。搭在手上那幾根冰涼的手指輕輕握了握,亦奇清潤的聲音傳來:“別急,總有辦法把人要回來的。我就是聽說了這事,才從縣上趕回來。”
“你爲着這事纔回來的?”樂清一驚,瞪大眼:“你怎麼能……”
“我還沒說完呢。”兩人已經走到山前,亦奇牽着樂清邁步上山,一邊笑着道:“我回來·還有一件事。總共請了三日的假,來回路上要耽擱兩日,所以只能在家裡呆一日,明兒一早就得回程。”
“另一件是什麼事?”樂清不由自主的由亦奇牽着·往山上走去。
“那件事不急。我回來一趟不容易,我們先好好說說話”魏亦奇卻笑而不答,牽着樂清越加往山上深處走去。
“你在縣學裡唸書,可還適應?唸書還好?”樂清也學着亦奇的語氣問起來。擡頭間發現,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上回迷路的那個地方,現在看看,原來這裡離山下很近·只不過當時找不到路罷了。
魏亦奇在地上鋪了幾片樹葉子,與樂清一起坐下來:“唸書還好,只是現在有些後悔。”
“後悔什麼?”
“依魏家那人丁不旺,人才不出的家戶,我只要考取個秀才,就足以在家族裡出人頭地了。考不考舉人其實無所謂。我不該去縣學的,不如在家,起碼你還有個人陪·或許不會這樣孤單。”
“你這說的什麼話?功名跟玩樂,哪個重要啊?”樂清有些好笑的擡頭,卻正望進亦奇認真的眼睛裡。
魏亦奇定定的望着樂清·神色肅穆,無比認真的,一字一頓的道:“樂清,在我眼裡,除了魏家的仇,其它的,只要你高興,比什麼都重要。若不然,我也不會大老遠的從縣上跑回來了。
樂清心下感動,什麼能比這樣的友誼更加震撼人心?什麼能比這個更加暖人心窩?她吸吸鼻子·窘迫的推推離得太近的亦奇:“你看你,說的這樣窩心。你剛纔說的還有一件事,是什麼?”
“還有一件事,是個不太好的消息,你確定你現在要聽?”魏亦奇略略挑起細眉。
“什麼事?”樂清心下有些緊張,不好的消息?是什麼消息?最近樂雲的事弄得她有些膽寒了·一聽說有不好的消息,第一反應就是心臟‘咚咚,跳個不停。
魏亦奇慢慢收了臉上的笑,嚴肅起來:“這是我從洪縣聽來的消息,又去仔細的打聽過了的,想來沒什麼差錯。不過,你準備好了?”
“嗯,你說吧。”
“是關於修林家的。”魏亦奇狹長的眸子半眯起,長長的睫毛垂下去,明顯也對這個消息很憂心:“說是那件事情的最終案判下來了。”
“怎麼樣?”聽聞是這事,樂清一下子緊張起來,這可是關係到修林一家以後的生活啊,萬木匠會有什麼樣的判決?萬修田還有沒有的官做?他家的生意還能不能再做得下去?
“那個崔家被安了欺君的罪名,一家老小全部處斬,還被抄了家,沒收了所有的家產。”魏亦奇的聲音不高不低,像是絹絹小溪,不急不徐的陳述着:“那個做了壞椅子,引出這件事的人,也被判了死刑,好在沒牽連到家。”
樂清心下犯酸,古代啊,帝王就是天,說要殺誰,便殺誰···…:“那麼……其他人呢?修林爹呢?”
“其他人······”像是怕驚到樂清,魏亦奇故意放緩了語調以便樂清能有充足的心理準備:“其他一干人等,均判牢刑五年至十年不等,雖不抄家,但木器生意卻是不許再做了。”
“啊!!”樂清一時無語,這刑,算是重還算是輕呢?重,重不過那些抄家殺頭的,可若說輕,判刑五年,又不準家裡再做木器生意,叫一家老小以後怎麼生活?:“那麼,修田哥呢?有沒有說他會怎麼樣?還能不能做官?”
“這倒沒聽說。”魏亦奇搖搖頭:“也特意去打聽了,卻沒打聽到。
樂清再沒了玩耍的心思,從地上站起身來,撲撲身上泥土:“要不,咱們下午去他家看看吧?左右案判已經下來了,多去幾次也沒人會再說什麼。”
魏亦奇卻沒應聲,他長長的睫毛深深的垂着,從葉隙裡照下的陽當在他臉上投下兩隻扇型的陰影,他垂着睫,猜不出他的表情。
“右奇?”樂清忍不住輕輕喚了一聲。
“樂清。”睫毛還是深深的垂着:“我就能在家裡呆一天,下午……下午能不能不去看修林?我家的蘋果樹又開花了,你到我家去看花好不好?等我回了縣學,你什麼時候去看修林都可以······”
他深深的垂着睫,臉上表情似是委屈,看了叫人心疼。可是……“可是你不去看看他嗎?”樂清有些吃驚,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難道不去看看修林?何況他家出了這樣的大事,正需要人安慰?
“如果時間充裕,我會去的。只是這次時間太緊。”魏亦奇略略擡起臉來,滿面叫人心疼的憂鬱:“這次就是爲你跑回來的,今兒下午,你就去我家呆一會兒,明兒再去看修林,行嗎?”
“可是你即然回來了,爲什麼不能去看修林?再說下午我們是一起去,咱們三個在一起豈不是比我們兩個在一起來的好?”樂清有些生氣,魏亦奇是怎麼了,越長大卻越像個小孩子?分不清考舉與玩樂的輕重也就罷了,現在怎麼竟爲了能自己玩樂,連修林都不去看望?
“我爲了看你纔回來的,我擔心你因你姐姐的事情傷心,纔回來的!”亦奇的聲音也有些高:“我只有一日的時間,只有一日的時間!!要是時間多的話,我怎麼會不去看修林?”
“你怎麼能這樣?太小家子氣了!”樂清忍不住說了一句,拔腳往外走:“你,我,修林三個都是要好的朋友,爲什麼要搞個特殊?我和修林都在難處上,你怎麼能光來看我而扔了修林?”
魏亦奇擡腳跟上,氣語也有些激動:“你難道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嗎?!!你不知道嗎?!”
樂清腳下一滯,難道又是爲了那小孩子之間的意氣之爭?可是現在修林不在,他爭的什麼勁兒……
魏亦奇沒好氣的衝着樂清大聲道:“張樂清!!你今年都九歲了,你不要說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樂清怔怔,難道亦奇真的是……可是她寧願相信他這只是與修林之間的意義之爭,寧願相信她們之間是純潔的友誼。
“你怎麼不說話了?”魏亦奇喘息了幾句,依然有些激動的:“你就是要去看修林對不對?即便我明兒就要走了,你也要去看他對不對?”
“我……”她突然之間詞窮了
“你連半日的時間也不給我!!”魏亦奇激動的臉都紅潤起來,神色間滿是傷心,轉身往山外跑去:“早知道,便不與你說這件事了!!”
“哎······”樂清覺得自己這一聲喚是多麼的無力。
於情於理,她下午都不可能去魏家看那個什麼蘋果花的,何況亦奇的心思…···樂清在原地怔怔的站了一會兒,才擡腳下了山。
回到家,又不由有些後悔。
再怎麼說,亦奇難得回來一趟,自己不該這樣對他。待他再回縣學,再見面恐怕就要等到暑假了,那起碼要兩個月之後。再者,兩人剛剛吵了一架,又緊接着兩個月的時間不見面,萬一影響了友誼感情怎麼辦?
正後悔着,冬青跑進來報:“小姐,外面有個小少爺要見你。”
“小少爺?”樂清心下一喜,跳起來跑出門。
“樂清。”院門外,卻是萬修林那張陽光的帶着小酒窩的笑臉。
樂雲的事是想交待的清楚些,過渡自然一些,這裡開始轉別的情節了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