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原本還商量着,至少在晚飯之前不理顧長庚的,結果聽到顧長庚的話,都忍不住好奇,全都暫時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看向顧長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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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庚笑得很歡暢,眉飛色舞的說道:“剛剛楊大人給阿爺說,讓有墨明年去參加童生試,只要成績尚可,他就保我們有墨進縣學讀書。”頓了頓,又補充道:“知道什麼是隻要成績尚可嗎?意思是隻要成績過得去,不管過沒過童生試,都可以進縣學。”
童生試是縣學的入門考試,按照規定,只有能過得了童生試的學子,才能進縣學讀書。而有墨實在年紀太小,平日裡他又只能靠顧長庚這個老童生來教他或者他自己看書學習,按照正常來說,能考中的可能性極低。
所以,楊紹林纔會說成績尚可就保他入縣學,顧長庚自然也是如此理解的。
說着,顧長庚又看向有福和徐閒:“所以啊,從今天開始,你們都不能再打擾有墨看書、習題了,知道了嗎?”
先前顧長庚的話,有福和徐閒都聽得似懂非懂的,只知道是好事,到底多好,他們卻不太清楚,不過這句話他們卻是聽明白了,當下一起點頭。
有墨卻突兀的說道:“我不去。”
“嗯?爲什麼?莫不是害怕自己考不過童生試?”顧長庚皺眉,看着有墨不解的問。說着,自以爲了解了有墨的意思,又道:“你不用擔心,剛剛阿爺不是說了嗎,楊大人說了,只要你成績尚可,便保你入學,不用考過的。”
“楊大人是咱們樂途縣最大的官,他說的話,肯定能管用的。”
“不是。”有墨揚着頭,一臉驕傲的說道:“莫說只要成績尚可,哪怕要考過童生試,我也沒問題。”
“那你爲什麼?”顧長庚越發不解了。
有墨抿了抿嘴,說道:“縣試是明年二月,正是青黃不接、家中日子最爲艱難的時候,考試也就罷了,若是要入縣學讀書,在考中秀才之前,每年至少要二兩銀子的束脩。這也就罷了,住宿和吃飯也都需要銀錢……”
“咱家那有那個錢。”
原來如此。
顧長庚心中欣慰,目光溫和的看着有墨,說道:“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阿爺自然會想辦法的。你只要好好的看書、做題,把握住這個機會就是了。”
“我不!”有墨咬着脣,一臉倔強的看着顧長庚。
顧長庚見有墨犯了倔,把臉一板,沉聲道:“聽話!”
有墨不說話,只是眼中的倔強絲毫未消。
顧長庚無法,只得放軟了語氣說道:“有墨啊,你聽話,既然你連縣學的束脩都打聽好了,便也該知道,這童生試每三年一場,錯過了這一次,便又要等三年了,你難道甘心白白蹉跎三年?”
有墨將頭擡了擡,揚聲說道:“阿爺,您放心,我不會白白蹉跎三年的,我自己看書,回頭也能考回來一個秀才。”
顧長庚再次把臉一板,厲聲道:“胡鬧!狂妄!你以爲,秀才是那麼好考的嗎?別說是秀才,就算是童生,阿爺也是十二歲了,才考取的。”
當年顧長庚十二歲考取童生,在十里八鄉的同齡人裡頭,都可以算得上是頭一份,家人對他的期望頗高,他也曾躊躇志滿。只可惜後來父死母病重,又正逢着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才蹉跎了時光。
這可謂是顧長庚一生的憾事。
有墨不好接話了,說自己能行的話,不是間接的說自己比自家阿爺厲害麼?雖然事實如此,可好歹要給阿爺留點面子嘛。
這樣想着,有墨乾脆把心一橫,梗着脖子說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顧長庚被氣了個倒仰,忍不住到院子的角落裡抽了一根篾片,氣沖沖的走回來,一看就是要打有墨一頓,好將他壓服的。
有福見狀急了,連忙說道:“阿爺阿爺,不能打三哥哥,不能打的。”說着,努力的張開手臂,擋在有墨面前。又喊:“三哥哥,你快跑,跑出去阿爺就打不着你了。”
聽到有福的話,顧長庚越發生氣了,指着有福幾乎是痛心疾首的開口道:“有福啊有福,阿爺真是白疼你了。你三哥哥頂撞阿爺,你不攔着,不勸着他給阿爺認錯也就罷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居然敢攛掇着他跑!不像話,實在是不像話!”
說着,厲聲道:“趕緊的給我讓開,要不然,連你一塊兒打!”
有福咬着嘴脣搖頭,看着顧長庚固執的說道:“我不!讓開您就要打三哥哥了。”
有福把腦子轉得飛快,又道:“阿爺,三哥哥他不是故意頂撞您的,他只是急了而已。”
顧長庚到底是捨不得打有福的,只能朝着有福吹鬍子瞪眼:“着急,他有什麼好着急的?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好不容易纔落到他身上來,他倒好,居然說不去!他像話嗎?”
說着,又指着有墨說道:“顧有墨我告訴你,別的事情我都可以依着你,只有這件事情沒得商量,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得聽我的!”
顧有墨剛準備張嘴反駁,有福就忽的一轉身,伸手將他的嘴給捂上了,又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有墨嚥了咽口水,將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有福這才轉身看着顧長庚,說道:“可是阿爺,您也得爲三哥哥想想啊,他還小呢,去縣學要被人欺負的。”
顧長庚幾乎氣笑,說道:“胡說八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平白無故的欺負他。”
“不是平白無故的啊。”有福一臉認真的看着顧長庚,說道:“三哥哥只比我大一歲,他若是明年去縣學的話,肯定是縣學裡面最小的一個,小的纔好欺負呢,大家不欺負他,欺負誰去?”
顧長庚皺了皺眉,說道:“不會的,他是縣大老爺保送進去的,誰有膽子欺負他!”
有福搖搖頭,語氣肯定的說道:“就是因爲他是縣大老爺保送進去的,旁人才要欺負他啊。”
說着,頓了頓,又道:“您想啊,大家都是憑真本事考進縣學的,憑什麼三哥哥一個人,要特殊一些呢?”
“年紀小,又是走後門進來的,同大家都不一樣。他們當着縣大老爺的面,是不敢欺負他,可等大老爺一走,他們包準把他欺負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