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沐正豐嘴裡的話,劉一舟根本不敢和他帶着冷意的雙目接觸,只慌亂的搖着頭,嘴裡不住聲的說道:“不敢,小人不敢,小人絕對不敢……”
隔了一會兒,總算想起來他們到他這劉氏糧行來,應該是來買糧食的,而劉得往外面趕人的話,只能說明他們的錢不多,連忙小心翼翼的問:“幾位可是來小人這糧行買糧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劉一舟又說:“小人手上,正好有一批陳糧要出手,價格相對低廉,幾位若是有興趣,我們可以邊吃邊聊,邊吃邊聊。”
“陳糧?價格低廉?”聽到劉一舟說這個,有福倒是把先前受到的驚嚇給丟開了,站在一邊,看着劉一舟問:“不是黴變了的吧?”
劉一舟搖頭:“不是,絕對不是。”說着又補充道:“是大前年的糧食,當時入庫的時候,曬得很乾燥,我們劉氏的糧倉又都修得很好,全都是離着地面修的,絕對不可能黴變。只是因爲是陳糧,口感要差一些,所以,價格纔會低廉一些。”
有福雖然是農家姑娘,也一直幫着家裡頭幹活,但是她對這些,還是不太瞭解,當即看向顧成仁,輕喚:“三叔?”
顧成仁懂有福的意思,當即點點頭,說道:“糧食是好是壞,我一聞就能聞出來。”
有福有些心動了。
她並不是會趁火打劫的人,雖然想要給他們一個教訓,沒想過要藉機要挾,好多佔劉氏糧行的便宜。但是,如果真的有價格低廉的陳糧的話,哪怕只是便宜一兩成,也能多買好幾十擔糧食。
好不好吃另說,不餓肚子纔是正理。
當即看向沐正豐,輕喚:“沐大叔。”
沐正豐當然明白有福的意思,而且,在劉一舟說出有價格低廉的陳糧的話的時候,他就知道,有福肯定是會動心的,當即微微點頭,說道:“起來吧。”
“是,多謝大人。”劉一舟輕輕舒了一口氣,在劉天寶的幫助下站了起來,又小心翼翼的指着仍舊跪在門口的那些打手,問道:“依大人的意思,小人應該如何處置?”
沐正豐淡淡的道:“自己看着辦,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即可。”
“是。”劉一舟恭敬的應了,又說:“其他人,每人罰三個月的月錢,以儆效尤。至於劉得……仍舊交由人牙子發賣。”當着自家兒子的面,劉一舟是不會說,要把劉得賣去什麼地方的,不過他卻已經在心中,確定好了劉得的去處。
苦窯,或者礦山。
說完自己的處置,劉一舟又看向沐正豐,依舊恭恭敬敬的問:“大人以爲如何?”
沐正豐淡淡的道:“隨意。”
劉一舟又鬆了一口氣。
這就是同意了。
不過,究竟能不能‘擺平’這件事情,還得一會兒再看。
聚仙樓是錦州府東城這一片最好的酒樓,每天客似雲來,不到午時,除了掌櫃的預留的幾個包廂之外,其他包廂,已經早早的被定完了。
好在劉一舟在錦州城尤其是東城這一片,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掌櫃的給面子,特意給開了一個預留的包廂。
也因爲劉一舟在東城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看他小心翼翼的,把四個生面孔引進聚仙樓的時候,大家都不由得暗暗猜測,那幾個人的身份。
這些人眼睛毒。一眼就看出來那四個人當中,其中三個人不像是有什麼來歷的人,至於另外一個漢子,倒像是有些來頭,不過身上帶着煞氣,比他們尋常所見的衛所的衛官和吃公門飯的人身上煞氣還重,偏偏他那一身煞氣之外,還有正氣流露,不像是個惡人。
但是奇怪的是,那個看上去有些來頭,通身既帶着煞氣又帶着正氣的漢子,行走之間,似乎隱隱以那幾人當中的一個小姑娘爲先。偏偏那小姑娘好像無知無覺,對那身帶煞氣的漢子頗爲恭敬不說,又對另外兩個看上去像是個鄉下人的漢子和少年很是親近。
看着,就有點奇奇怪怪的。
不管其他人奇怪不奇怪,反正有福等人在劉一舟和店小二的引領下,迅速的穿過了聚仙樓一樓大堂,進了二樓靠裡側的包廂。
聚仙樓臨着錦州河,從包廂的窗戶往外面看去,還能看到寬闊的錦州河水,許多的大船小船,在河面上穿梭,連緩緩流淌的錦州河,看着都都忙碌起來了。
顧成仁不由得在心中感嘆,若是樂途縣有如此大河……不,哪怕比這河更小一些只要不幹枯就行,若是有這樣的河,他們何至於要來這錦州府買糧食。自家種的都夠吃了。
聚仙樓的小二在抑揚頓挫的報着菜名,報完又介紹自家的特色菜的主菜、配菜、大致做法,有福看顧成仁好像沒有聽進去,只是盯着窗外的河水發呆,便在一旁小聲問他:“三叔,您在想什麼?”
顧成仁感嘆着說道:“三叔在想若是我們縣也有這樣不幹枯的河,那我們自家種稻子無論如何都夠吃了,何至於這麼辛苦的,要到這錦州府來買糧。”
聽到顧成仁的話,不止劉一舟,便是在一旁相陪的劉天寶,也是心中一動。
等大家點好菜,小二退下去之後,劉天寶就忍不住開口詢問:“施……這位大叔,你們買糧,不是爲了倒賣,是爲了自己吃的?”因爲劉一舟就在一旁,劉天寶不想刺激他,施主二字還沒完全出口,他就改了口。
想着這劉天寶自稱貧僧,又……總給人一種他隨時準備勸着人向善的感覺,有福眼睛骨碌碌的一轉,先拉了拉顧成仁的衣袖,示意他先別說話,然後才微微皺了眉頭,先長長的嘆一口氣,然後才略微有些發愁的看向劉天寶,說道:“是啊……我們那裡特別缺水,尤其是我們村子,除了幾個堰塘之外,連一條小河溝都沒有。稻田裡頭根本沒有水。”
“之前水稻長穗子的時候,我們村子裡的堰塘都放幹了,裡頭的水也不過剛夠在村子裡的稻田裡頭跑一遍。”
劉天寶略微有些好奇的問:“什麼叫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