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家裡頭正在吃晚飯,顧有慶就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就站在堂屋門口,紅着眼,氣喘吁吁的看着顧長庚:“阿爺,我爹賭錢輸了要賣了我阿姐去抵債,您去救救我阿姐吧……”
“什麼?”
“這個畜生!”
顧長庚和顧劉氏同時重重的把手上的筷子一扔,異口同聲的說道。
說着,顧劉氏還推了顧長庚一下,說道:“老頭子,你快去看看。”頓了頓,又吩咐兩個兒子:“你們也一起去。”
“哦哦。”顧成仁和顧成信忙不迭的應了,放下碗,跟在顧長庚身後,急匆匆的往村東頭顧成禮家走去。
到顧成禮家的時候,顧成禮還在喋喋不休的‘勸說’顧大丫,說自己掏心掏肺的爲她好,讓她要領情,以後富貴了,不要忘記他云云。
顧大丫只冷笑着不說話。
顧長庚抄起放在外面屋檐下的掃帚,就朝着顧成禮劈頭蓋臉的打去。一邊打一邊罵:“我打死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豬狗不如的畜生,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居然賣女兒,你怎麼不把自己賣了!”
顧成禮左擋右擋,捱了顧長庚幾下之後,也怒了,抓着掃把就道:“是啊,我也說虎毒不食子,如果不是你這個老東西那麼狠心,把我們一家趕出來不說,還差點把我打死,害得我落下病根,做點事情就渾身疼,我至於去想別的法子賺錢嗎?我們一家,會落到這步田地嗎?”
“我也不想賣女兒的,可是有什麼辦法,誰讓我欠了人家錢呢。”
“你若是不想我把你孫女賣了,你就拿銀子出來,把債給我還了。要是沒有銀子拿出來,就少管我的閒事,別忘了,我們早就斷絕父子關係了,我的事,你管不着!”
聽到顧成禮這些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無恥之言,顧長庚直接被氣了個倒仰。顫抖着手指指着顧成禮,好半晌才說:“我怎麼會生出來你這麼個無恥的混賬東西?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心軟,留你一條命,要不然,也不至於把你這禍害留下來害人。”
顧成禮也朝着顧長庚罵道:“當初你沒打死我,現在後悔,晚了!我們都已經脫離父子關係了,你休想再要用身份壓我。我告訴你老東西,我們現在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要賣兒也好,賣女也罷,那都是我的家務事,你管不着!”
說着,又看向顧有慶罵:“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老子要不是念着有你這麼個兒子,不能一點家產都不給你留,老子也不至於要把你姐賣了。你信不信你再這樣,老子就把家裡頭的地全部拿去抵債,我看你能喝得了幾天的西北風!”
“到時候你看看,你看看你挨餓受凍的時候,人家會不會賞你一口飯吃。”
顧有慶沉着臉說道:“那就把家裡的地都拿去抵債吧,別打我阿姐的主意。沒了這些地,我就是帶着我阿姐和我娘出去做苦力,我也能養得活他們,只要你不來拖我們的後腿就好了。”
顧成禮目光不停的閃爍,隔了一會兒之後,猛的一拍桌子,說道:“好啊,你這個不孝不仁的東西,老子養了你十四年,你就是這樣來報答老子的嗎?謀算老子的家產不說,現在就想着不給我養老了,我告訴你,沒門!”
顧有慶冷冷的道:“你何時養過我了?你是供我吃,還是供我穿了?我長到十四歲,前九年是我阿爺養着我的,後五年是我阿孃辛辛苦苦的種地養活我的。”
“別說你沒有養過我,你根本就是爬在我們身上吸血!至從分家之後,你做過幾天的農活?別說農活,就是家裡頭的掃帚倒了,你都捨不得扶一下。”
“若你只是光吃不幹活也就罷了,你還爬在我們三人身上吸血!平日裡三天兩頭的看不到你人,每一次家裡頭有點錢你就搶走了,我們辛辛苦苦的種地收回來的糧食,也被你一口袋一口袋的偷出去賣,你摸着你的良心……”
“呸!你就是沒有良心,你的良心早就叫狗給吃了!”
顧有慶本來就不是個脾氣好的,加之這些年他們母子姐弟三人抱成一團,對抗顧成禮,他是打心底裡看不起顧成禮。現在也算是豁出去了,真的是什麼話都往外說,完全一副不管不顧的架勢。
看着顧有慶爲了維護顧大丫而斥責顧成禮,顧長庚的心情很是複雜。既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又覺得他這樣做很不對。
不管顧成禮再怎麼不好,再怎麼混賬,再怎麼豬狗不如……他終歸還是自己的兒子。父子關係斷得了,可這脈管裡流的是相同的血,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斷不了的。
更何況,他終究,也是顧有慶和顧大丫的爹。
哪有當兒子的,這樣說自己爹的?這不是變成了,和顧成禮一樣的人了嗎?說出去,也不好聽。
顧長庚剛剛準備開口,讓顧有慶少說兩句,顧成禮就先跳着腳,唾沫橫飛的嚷了起來:“如果你不是老子的兒,這死老頭子會給你吃飯,給你穿衣嗎?那些地可都是老子名下的,若沒有老子的那些地,你們三個人,都得給老子喝西北風去。”
“還有這房子,這也是我的,這屋裡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有哪樣不是我的?”
“你還說沒有吃我的,穿我的,若是沒有我,沒有我的那些地,你們上哪兒刨吃的去,上哪兒刨穿的去?”
“別以爲你現在人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說,出去做苦工也能賺錢了。我呸!這要是沒有我,你能長到這麼大麼?”
顧長庚原本想要說的話,就那麼嚥了回去,變成了:“這要是沒有你,他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辛苦!”
“地是我分給你的,房子是我拿錢給你買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哪樣不是從老宅搬過來的?”
“除了你這張厚臉皮,有什麼東西是你自己的?”
顧成禮仍舊在叫囂:“分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把理說道天邊去,那也是我的……”
話音未落,一個蒼老而激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不用把理說道天邊,那些東西,從此之後,也和你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