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氣氛一片緊張低迷。
一個下午,壞消息一個接着一個,趙澤演的臉色黑得幾乎能滴出墨來。
他們趙家在鯪州經營了數十年的基業,當然不會輕易垮臺,只是,同時得罪了現任的知州與通判,慶明府的產業也是岌岌可危。
“嘭~”
黑漆嵌螺鈿茶几被拍成了一地碎木。
“查到是誰告的密沒有?”
趙澤演低沉暗啞的聲音裡怒意灼灼燃燒,他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回大少爺,告密信是直接在知州夫人的房門內發現的,沒有查到是誰人放進去的。”回話的手下臉色有些發白。
“既然是在內院裡出現的,定然與內宅婦人脫不了干係,爲什麼會查不到?養着你們一大幫子廢物有什麼用?”
趙澤演冷厲的臉上閃過一道戾氣,擡起腿一腳把人踹飛。
那名手下慘叫一聲,就地滾了兩圈,嘴角溢出了一抹鮮血,他立即掙扎起身,忍痛繼續跪地。
“去,給我好好查清楚,是誰在從中攪局?”
趙澤演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是。”
手下陸續退下後,趙澤演一甩衣袖去了後院。
路過馨蘭院,那滿地的焦碳黑灰,殘垣斷壁,刺眼奪目,趙澤演定定看了幾眼,胸膛起伏不定。
會是她的人乾的麼?
能有本事逃離固若金湯的趙府,亦能潛入知州府內。
他一雙拳頭緊握,那絲淡淡的懊悔,變得深重起來,不該與官宦人家多做糾纏的,民不與官鬥,自古皆是如此,歷史的教訓還不夠多麼?
他們趙府再多的錢財,也抵不過掌權的一聲令下。
三皇子那裡,他們趙府只勉強露了個臉,金銀財寶,美女駿馬,耗費了大量的錢財,才得以與一干攀附三皇子的人,一起覲見三皇子一面,連話都沒能說上一句。
想要把三皇子作爲靠山,那是癡心妄想。
趙澤演眉頭緊緊皺着,目光凝成了冷意森森的冰,哼,想要弄垮他趙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大不了,把慶明府的產業捨棄掉。
壁虎還會斷尾求生,他趙澤演照樣能屈能伸。
要是讓他查出,是誰下的手,這債遲早要討回來的。
……
春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珍珠坐在山洞口嘆氣,雨下得還挺大,晚上不好出動了。
也不知道,皮猴兒怎麼樣了?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了吧。
天色已經漸漸黑透,竈臺裡的火一直燃燒着,照亮半個洞口。
趙大那廝的事情暴露後,知州大人與唐齊薦會怎麼修理他?特別是唐齊薦,哈哈,她特意用藥酒栽贓嫁禍,想來他應該恨不得扒了趙大的皮纔是。
哼,如果不是他們趙家欺人太甚,她也不會想方設法陷害他們,而且,這種用女子作爲棋子的陰私行徑,私底下不知禍害了多少可憐的女子,倒臺了最好。
珍珠氣憤地捅着火堆,她要不是有小金幫忙,現在還困在那個馨蘭院裡呢,趙大那傢伙,分明與趙三打着一個主意,要控制她成爲他們的棋子,要不,就是那色胚看上她,想讓她成爲他的某位妾室。
呸!不論他打的是哪個主意,這種罔顧他人意願,強行擄掠都是強盜行爲。
有錢了不起呀?就能欺負弱小啊?把女人當工具,你娘不是女人呀?
珍珠越想越氣,她還頂着鎮國公侄女的名銜,趙大就敢擄了她去,可想而知,他平時的做派是如何的狂妄自傲。
不給他點教訓,以爲天下的女人都是好欺負的呢。
持強凌弱是要付出代價的。
“喵~”好無聊啊,小黑蹭到了她身邊。
珍珠抱它入懷,“下雨呢,你想去哪?”
“喵~”什麼時候回去?小黑有些想家了。
“……”珍珠輕輕給它順毛,“過個四五天吧。”
這次出來有些久了,難怪小黑想家了,她都有些想家了,唉。
晚上,珍珠依舊進空間裡休息。
進去前,她交代了小灰,雨停了,就叫她起來。
小黑有些跳脫,還是小灰乖巧聽話些。
睡到半夜,她就被小灰“吱吱”的叫聲喊醒了。
她打着哈欠出了空間,發現外面一片漆黑。
雨停了,空氣有些清冷。
珍珠估計了一下時辰,應該是寅時左右,離天亮還段時間。
正好,利用這段時間,進一趟慶明府,她待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因爲趙大的關係,只能晝伏夜出。
她得抓緊每一個夜晚的時間。
這邊事了,她才能安心回家去。
給小傢伙們挨個餵了些靈泉水後,他們就朝慶明府出發了。
小金照例停在了唐府後門一角。
小灰去了慶明府東面的貧民區,珍珠去了清心院。
崔玲林睡得很熟,珍珠爲了以防萬一,還是給她曬了一點蒙汗藥,然後纔給她灌了一杯靈泉水。
給她擦乾淨嘴角後,珍珠立在牀邊看着她,屋內沒有燈,只有屋檐下的燈籠,透過窗櫺映入淡淡地光。
崔玲林的臉色明顯比前幾日好了不少,已經沒有了那種頹敗的死灰色。
咳嗽聲也漸漸少了很多,不枉費她每夜辛苦地跑過來,喂她靈泉。
唐齊薦那廝沒了色慾薰心的本錢,以後會對崔玲林好一些麼?
珍珠有些摸不準,不過,再壞也不會比從前更壞了吧。
“咳~”
珍珠正想着,崔玲林突然咳了一聲,而後微微睜開了眼。
“……誰?”
她似乎看見牀邊站着一個身影,可是,突然又不見了,難道是她眼花了麼?崔玲林眨巴着眼睛,疑惑不已。
躲進空間裡的珍珠,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心臟嘭嘭直跳,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艾瑪,嚇死姐了。
她怎麼突然醒了?是她灑的蒙汗藥太少了?還是靈泉的功效太好了?
珍珠抹了把額頭的汗,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崔玲林自己起了牀,四處看了一圈,也許沒發現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躺回了牀上。
珍珠不敢大意,等她的呼吸平穩後,才閃出了空間,快速離去。
……
小灰那邊,它剛掰開皮猴兒的嘴往裡倒靈泉,皮猴兒就醒了。
“……,小灰?”
皮猴兒有些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屋裡沒有亮燈,不過,他們對面是做豆腐營生的,每日不到卯時就早早點燈磨豆子,暗淡的光線透窗而入,牀頭顯現一個老鼠的影子。
“吱吱”小灰答了一聲,繼續往他嘴裡灌靈泉。
“咳~”冷不丁被灌了一口水,皮猴兒嗆了一下,“小灰,等等,你給我喝什麼?我自己喝行麼?”
“吱吱”小灰停了一下,把木瓶湊近了他嘴邊。
“……”皮猴兒有些犯怵,嘴巴里雖然有股清甜滋味,可是,一隻老鼠喂到嘴裡的東西,怎麼都感覺挺邪乎。
小灰見他不動,擡起木瓶對着他的嘴巴一陣傾倒,主人交代的事情要完成。
“…哎,咕嚕…”皮猴兒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口。
倒完靈泉水,小灰扯下吊着的參片,徑直塞進他嘴裡。
熟悉的味道入嘴,皮猴兒心中一震,原來真是胡大哥給他塞的人蔘片呀,還是派了小灰來的。
真神奇,老鼠竟然這麼聰明,不僅能找得到他,還能完成胡大哥交代的事情。
“小灰,胡大哥還好麼?他還在城裡麼?”他急切問道。
“吱吱”小灰回了一聲,它已經準備溜了。
“……”雖然聽不懂它說些什麼,不過,皮猴兒能感受到它的安寧,想來胡大哥目前還是很安全的。
小灰刺溜下了牀,想從破舊的門縫下鑽出去。
“哎,小灰,等等。”皮猴兒伸手喚住它,“告訴胡大哥,我這附近有人埋伏,讓他千萬別過來。”
小灰停了一下,溜了。
“……寶兒?你怎麼了?要起夜麼?”隔壁傳出了婦人詢問的聲音,顯然是聽到了動靜。
“不用,娘。”
皮猴兒忙回答,砸吧着嘴裡的參片,心中一片暖洋洋的,胡大哥真的是個好人,他不過是個底層的小人物,胡大哥還能惦記着他。
他心裡的感動一波接着一波。
小灰出了皮猴兒家,竄到高處四處探尋,珍珠讓它看看,皮猴兒家附近有幾個人盯梢。
它溜達了一圈,有了計較,迅速朝唐府的方向跑去。
……
春雨停了又下,洋洋灑灑,細如銀絲,隨風飄揚。
一連三日,春雨時停時起,整個鯪州陷入一片迷濛的煙雨中。
珍珠從不遠處的溪流裡,提回一桶水,燒開了給小灰清洗身子。
昨夜,它又跑了一趟皮猴兒家,回來時帶着一身泥水。
皮猴兒的身子恢復得不錯,監視他的人早已撤離。
趙澤演想方設法給知州通判賠罪,卻不得其門而入,他犯了當權者的忌諱,不僅窺視他們的後宅,還妄想通過女色影響他們的決策,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其心可誅。
特別是唐齊薦,他喝了幾天藥,試圖挽回男人的雄風,可惜,他連着試了幾個妾室,都沒能成功,這一巨大的打擊,讓他恨不得把趙大生生啃噬下肚。
所以,他對查處趙家各處的產業異常積極,晚上的悲憤化成了白日的仇恨,揪出了不少趙家的陰私。
趙澤演頭焦額爛,處境狼狽,自然沒時間再管皮猴兒那等小事。
珍珠躲在山洞裡悠哉了幾日,夜半雨停,就去一趟唐府,崔玲林的身體好了許多,不再整日躺在病牀之上,已經能四處走動,且開始動手爲唐錦風縫製新衣,精神振奮不少,孫嬤嬤更是身強力壯,用她自己的話來說,精神好得都能打死一頭牛了。
一主一僕在納悶中,身體逐漸朝好的方向改善。
珍珠掐着指頭數日子,再過六日就進入四月,平安他們準備參加府試了,她得趕緊回去。
擡眼看着絲絲綿綿的細雨,不知望林村的天空是否亦是細雨空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