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而來的村民把村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平安啊,你們考試的結果出來了麼?”
有村民大聲問道。
抱着秀珠的平安朝說話的村民咧嘴一笑,“三爺爺,出來啦。”
那是村裡德高望重的族老之一,他最小的孫子趙正傑進了太平書院,今年也參加府試,趙正傑考完,應該先去了太平書院,所以還沒趕回望林村。
“結果咋樣啊?考上沒有?”趙三爺爺心急問道。
“三爺爺,考上了,我們都考上了,我還看到了正傑哥的名字,他也考上了。”平順在一旁笑着插話。
“哇~”他話音剛落,引起一片驚呼。
“……都考上了?”
“真的假的?楊秀才,他們四個都考上了?”
“太神奇了吧,咱們望林村要名聲遠揚了,一下考上了那麼多個童生。”
“我們村除開村長家的柏銘,又添四個童生了,啊,不,是五個,還有正傑呢。”
“……”
趙三爺爺喜不自禁,他孫子趙正傑是第二次參加童生試,上次過了縣試,府試沒過,這次終於如願以償的考上了。
他拉過平順,追問細節。
圍觀的村民越聚越多,珍珠被擠到了邊上。
楊秀才與四個孩子都被圍在了馬車旁,連帶趕車的羅宣與馬匹都被圍了起來。
健壯的馬兒被人羣圍得有些躁動不安,珍珠皺起了眉頭,擡眼看見羅巢領站在一旁,忙示意他們,把人羣隔開。
羅巢得了命令,立即行動起立。
幾個粗壯的護衛動作矯健的分開了人羣,伸開胳膊當起了人形圍欄。
“大家都別擠了,小心踩了人,楊秀才和平安他們又不會跑,有啥事以後慢慢再說,先讓他們歇會兒。”
珍珠清脆的聲音壓下了鬧哄哄人羣。
胡全福與村長一同趕了過來,還沒走近,已經有好事的村民,把消息告訴了他們,兩人的臉上皆是又驚又喜。
四個都考上了?胡全福老淚縱橫,老胡家的祖墳要冒青煙了。
土旺奶奶和張氏陸續趕來,拉着自家的孩子又哭又笑,喜極而泣。
呂素青扶着阿雲娘沒敢靠得太近,圍觀的人羣太過激動興奮,一不小心碰上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呂素青是認識楊秀才的,只是多年未見,印象中清瘦單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已經有所改變,原本瘦弱的肩背,變得厚實寬闊起來,從前青白不大健康的膚色,也變成了淡淡的小麥色,眼神炯炯,自信明亮。
被大片的村民圍着,沒有拘謹退縮,反倒越發神采飛揚。
能教導出這麼優秀的學子,如數考上了童生,確實是件意氣風發的事情,呂素青由衷爲他感到高興。
熱熱鬧鬧的人羣圍了一刻多鐘,土旺扶着快哭暈過去的土旺奶奶先回了家,張氏拉着二牛,跟楊秀才胡長貴誠懇道謝後,也高興往村尾走去。
王氏抱着秀珠,臉上的笑容就沒停止過。
她兩個孫兒都過了府試,取得了童生資格,今年秋還將準備參加院試,楊秀才說,他們啓蒙有些晚,底子薄,參加院試錄取的機會不高,但是,可以積攢經驗,爲下次的院試提前準備。
王氏很知足,孩子們只上了三年多學堂,就能考上童生,已經讓她老懷欣慰了,一同去參加府試的同村趙正傑,六歲開始上私塾,今年都十七歲了,纔剛剛考上童生。
就是這樣,也讓趙正傑家欣喜若狂了。
相較之下,他們四個孩子是多麼的幸運。
平安平順在衆人的簇擁中回了胡家,李氏淚眼婆娑,又是一番敘話。
等大家的心緒平靜後,王氏與李氏開始了新一輪忙活,兩個孩子都考取了童生,又是接風洗塵,自然要準備幾桌豐盛的飯菜,請相熟的親友慶祝一番。
梁氏與翠珠都趕來了,梁氏把平善交給翠珠後,就去了廚房幫忙,自從上次受了大教訓後,她變回了沒生平善前的樣子,小心翼翼勤勤懇懇,再沒從前那副懶散撒潑的模樣。
當然,短時間內,暫時是這樣,以後,誰也說不好,會不會再犯。
呂素青作爲預備的女先生,也被邀請入席。
一共開了五桌席面,三桌男客,兩桌女客,土旺一家及二牛一家都被邀請過來一同慶祝。
整個胡家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直到太陽西沉,才漸漸散場。
呂素青帶着兩個女兒,跟在楊秀才夫婦身後。
楊秀才明顯有些喝多了,臉色酡紅腳步微滯,不過,他依舊小心地攙扶着阿雲娘,慢慢地走在回學堂的路上。
“你又不能喝,怎麼就喝了那麼多,晚上你該難受了。”
“…我,高興,呵呵,…當然得多喝幾杯…”
“…嗯,我知道,你很高興,回去給你熬醒酒湯。”
夫妻兩低聲細語,相互扶持。
呂素青神色有些悵然,幾曾何時,她與相公也像他們這般恩愛相攜,如今卻已天人永別。
“娘。”姜書晴拉拉她的袖子,消瘦的臉頰滿是笑意。
呂素青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她的小女兒,沒有生在好時候,四五歲的時候,她爹就開始生病,家裡的經濟每況愈下,小女兒在她的疏忽下,受了風寒亦沒敢出聲,結果,差點送了性命。
好不容易救回了小命,身體的狀況卻大不如前了。
“怎麼啦?”
“胡家的宴席真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菜了。”小姑娘咂咂嘴回味滿嘴的香味。
呂素青一愣,想起了那滿桌的美味佳餚。
確實,那也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
“嗯,娘,胡家的菜餚真的很好吃。”姜書媛亦點點頭。
這幾天,她們吃住在秋姨家,伙食很豐富,各種海魚幾乎頓頓都換着花樣吃,這讓一直縮衣節食的母女三人,覺着很不好意思,她娘私下與秋姨商量,不需要如此破費款待她們。
結果,秋姨說,不是特意用海魚招待她們的,而是因爲胡家送了許多幹海貨過來,她們來得正好,可以幫着消耗一些,要不等天氣熱些,幹海貨不易保存。
姜書媛十六歲的年紀,以往家中經濟不寬裕,吃食上自然是簡單素淨,一個月不見肉的日子都是常事,正長身體的她,經常有吃不飽狀況,她都生生忍着。
來到望林村,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秋姨家雖簡單,生活上卻很富足。
海魚、雞蛋、羊肉、鹿肉不時出現在她家的飯桌上,也不見秋姨出門買肉,可卻總能看見她拿出新鮮的肉類。
她娘一問方知,這些都是阿雲去胡家領的。
胡小姐說,她們母女三人住在望林村的時日,車馬伙食都由胡家包了,果然言行如一,說話算數。
姜書媛對那個美得像仙女一樣的胡小姐,滿心好感。
今日,她們跟隨秋姨入席,她品嚐到了生平最美味的一餐。
呂素青心情複雜,這些年,兩個孩子跟着她受苦了,正長身體的時候,卻只能日日青菜豆腐,這幾日在映秋家暫住,兩個孩子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她既高興又愧疚。
如果能留在望林村教女學,是不是也能像映秋一家,安定平穩的生活下去?
呂素青暗下決心,要努力爭取到女學先生這一職位。
望林學堂一口氣考取了四名童生,消息像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附近的村落。
村口陸續涌進了不少外村人,紛紛湊近河灘,想一睹幾個新晉童生的樣子。
王宏生一家得了信,全家老少都出動了。
送了一隻宰殺好的羊,兩隻活山雞,兩隻大白鵝,半筐櫻桃和一小筐桑葚。
珍珠看見紅豔豔的櫻桃時,眼睛亮了起來。
這裡居然有櫻桃,太讓她想念了。
她當即就捻起一顆擦了擦丟進了嘴裡。
嗯,有些酸,但還能忍受,珍珠被酸得皺起了臉,卻捨不得吐出來。
“哈哈,珍珠啊,你喜歡這珠桃啊,我們山邊有好幾株呢,下次再給你摘些過來。”王宏生爽朗的笑聲響起。
“嗯?珠桃?這不是叫櫻桃麼?”珍珠吐出了果核。
“咱們這就叫珠桃,興許別的地方叫櫻桃吧,珍珠,你喜歡吃啊,這可挺酸的呢。”錢氏笑呵呵說道。
“嗯,別處也叫櫻桃,舅婆,我喜歡這個。”珍珠看着手心的果核,想着把它種到空間裡,以後結的櫻桃,保準又甜又好吃,不過,“舅公,你們那櫻桃樹多麼?下次給我帶幾株吧,我把它們種在院角,好好施肥澆水,以後結出來的果子肯定是甜的。”
“哈哈~”她的話引來了一片笑聲。
這丫頭十指不沾陽春水,還施肥澆水呢。
當然,王宏生很爽快應承下來,那株桃樹略深的山林上,少有人踏足,這是虎子昨日特地摘的,覺着珠桃個頭圓潤,色澤嬌豔,品相不錯,興許有人愛吃。
結果,當真有人喜歡。
王榮發麪上不顯,心中卻欣喜不已,她能喜歡,他就滿足了。
大家正圍着說話,院外又有了動靜。
翠珠領着胡秋香夫妻來了。
他們先去了老宅,老宅卻只有翠珠與梁氏在家,翠珠就把他們領到了這邊。
胡秋香兩人帶了不少賀禮,果脯、點心、醬肉、糖餅等大包小包的。
李氏與珍珠互望一眼,嘖嘖,鐵公雞也有大方的一日。
卻不知,胡秋香是想起了珍珠從前說過的話,平安考取了童生,以後也許還會是秀才或者舉人,胡家很有可能一躍成爲官宦人家。
而她,至少能成爲官宦人家的親戚,不巴結點怎麼成。
這不,纔有了她這番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