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好不容易纔忍住了笑容,胡家姑娘的想法還真有趣。
“姑娘,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人說合成功,是雙方經過各種考慮的結果,不單是媒人的一己之力,姜姑娘與羅副將的親事,都是他們親自認可的,以後的生活如何,得看他們自己了,那不是媒人能決定的,誰也怪不到說媒人的身上。”
“話是這麼說,可羅副將是玉生的左右手,我希望他以後的生活能過得幸福。”珍珠抿抿嘴。
“姑娘,我看羅副將可是挺喜歡姜姑娘的。”王嬤嬤就笑道。
“……”
確實,從羅十三急匆匆趕着定親就知道,他挺喜歡姜書媛的。
“所以啊,他們以後未必過得不好。”王嬤嬤繼續說道,“姜姑娘心氣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特別是接受過啓蒙,識文斷字的女子,多少都會有些心氣,也許不自覺的就喜歡暗中與同齡人攀比,您說姜姑娘對你有些不友善,多數是嫉妒您了。”
王嬤嬤見過太多世家權貴的千金小姐,相互間的攀比較量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小到衣裳首飾,大到文采夫婿,明裡暗裡,樣樣都要較勁。
“等她成了親有了孩子,忙活起來以後,就會好轉很多了。”
珍珠愣了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覺得王嬤嬤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以前唸書的時候,十五六歲的中二孩子,攀比的風氣就很嚴重,文具書包,衣裳鞋襪,什麼都有人相互攀比。
姜書媛,大約是心存嫉妒了。
“那依着王嬤嬤的意思,不需要管他們是麼?”
“哈哈,姑娘想怎麼管?因爲她心氣高,所以要退了親事麼?姑娘舉得羅副將會同意麼?”王嬤嬤笑呵呵地說道。
呃,應該不會,大約還會怪她多管閒事吧。
珍珠有些訕訕,習慣性地伸手撓撓後腦勺。
王嬤嬤就嘆着氣搖搖頭。
“不過,姜姑娘這般心性,委實有些不知好歹了,她們孤兒寡母的遠離家鄉,在異地謀求生計,本來親事就難說合,你們家給她說了門好親事,理應心存感恩纔對。”
她可聽說了,呂先生先前曾託了村裡的媒人,替姜書媛說媒,媒人找了家村中富戶說合,剛委婉提了兩句,就直接被那家拒絕了。
姜書媛過了年就十七歲了,再不定下親事,肯定要被人說三道四了。
這種時候,胡家幫她保媒拉縴,對方還是個六品的官員,她不感恩就算了,反而還對胡姑娘起了嫉妒之心。
這樣的品性,着實讓人有些不齒。
“我家不需要她感激,只希望她以後能好好的與羅副將生活就好了。”珍珠搖搖頭。
“呂先生看着心性還是不錯的,姜姑娘大約還年輕氣盛吧。”王嬤嬤嘆了口氣。
珍珠與王嬤嬤說了一通,心裡的擔憂終於散去不少,沒錯,他們定親的決定是問過雙方意願的,以後不論過得怎樣,都該由他們自己負責。
……
秋收的日子,總是最忙碌的時節。
胡家的田地請了不少短工幫忙,很快把各種成熟的作物都收了上來。
玉米、花生、黃豆、綠豆、糜子等等,挨樣輪着收穫。
胡全福和胡長林、胡長貴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今年,望林村的稻穀大獲豐收,多數人家稻田裡的穀穗都沉甸甸的,村民們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靠田地吃飯的農戶人家,沒有什麼能比喜獲豐收更讓他們高興了。
學堂也放起了“授衣假”,孩子們多數都跟着大人下田幹活去了。
就是平安平順,還有趙柏銘,都老老實實地跟着長輩身後,該幹啥幹啥。
田間地頭,還有曬穀場,四處都堆放着黃燦燦的稻穀堆。
胡家的騾車一趟趟的來回運着各種作物,儲物房都快被堆滿了。
秋收的這幾日,一直是大晴天,不過,村民們依舊早起晚歸爭分奪秒,秋收的日子最怕遇到大雨,有經驗的老把式能觀天看雲識晴雨,好幾個老把式都說,秋雨將至。
唬得村民們更加不敢怠慢,生怕一場大雨把一年的盼頭化爲烏有,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泡在田裡。
好在,大雨來臨前,村裡的稻穀都收上來了。
烏雲在天空越積越厚,天開始陰沉沉一片,風吹得樹上枝葉不停晃動,空氣中的水汽也越發溼潤起來。
胡家請了短工,所以,早早把作物都收上來了,時間上比較充裕。
大雨“嘩啦啦”下的時候,大家都不慌不忙的。
“哇,這雨下得真大。”平安站在廊檐下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感嘆。
“可不是麼,那黑雲像壓在頭頂似的。”李氏從屋裡探出頭,同樣感嘆了一句。
一道閃電透過雲層閃現,轟隆的雷聲隨之而來。
嚇得李氏忙把平安拉進了屋子裡。
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在屋檐上,沒多會兒,就交織成密集的雨簾。
花圃裡的玫瑰花被雨滴打得東倒西歪,卻堅韌的沒有折枝,只是大朵的玫瑰花瓣被打落了一地。
一場秋雨一場寒。
晚上,雨勢稍減,氣溫驟降。
一家人開始從炕櫃裡拿出了被褥。
林婆婆和王嬤嬤的被子早就準備妥當了,被套是她們自己挑的料子,親自縫製的,棉胎是新打而成的,鬆軟厚實。
王嬤嬤躺在溫暖的被窩裡,聽着窗外的雨聲,心緒有些複雜。
來到望林村,已經一個月了,她與胡家一家上下相處得都很好,生活在這裡,她覺着非常的安心舒適,沒有一點寄人籬下的感覺。
而且吃得好,睡的香,從前身體的各種小毛病,似乎都好了許多。
她與林婆婆年紀相仿,性情相投,有人作伴,讓她感覺很舒心。
她還看見林婆婆鬢角上長出了好些黑髮。
這讓她大爲吃驚。
髮根是黑的,髮梢是花白的,說明新長出來的是黑色的頭髮。
老人能重新長出黑髮不是沒聽說過,可是,畢竟只有少數,多數老人的頭髮只會越長越白。
林婆婆年紀不算太老,從前可能因爲生活困苦,以至於早早花白了頭髮,現在,在胡家生活,吃食好,睡眠足,心情佳,身體狀態就調養過來了,所以頭髮又黑了回來。
王嬤嬤就想到了胡家老爺子與胡家老太太,兩位都到了花甲之年,卻都滿頭烏髮,外貌狀態比同齡的老人好上太多。
還有隔壁的凌老先生,也是六十有餘,頭髮烏黑,眼睛有神,精神矍鑠,絲毫沒有老人暮氣沉沉的氣息。
那日,有個土旺奶奶過來給胡家送糖油粑粑,一問之下,竟然也是六旬老人,她的頭髮雖然帶了幾根花白,精神確是很好,說話清晰,走路穩健,也是一副健康有力的模樣。
這幾日,整個望林村都在忙碌着秋收,王嬤嬤去田間地頭邊看過,大多數田地的穀穗都飽滿結實,黃燦燦的,把穗杆都壓彎了腰。
王嬤嬤雖然不是農戶,可對穀物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
望林村產的糧食應該是上好的品種,又或是這裡的土地特別肥沃,所以糧食不僅產量高,品相還非常好,難怪她們飯桌上的米飯那麼香軟可口。
王嬤嬤覺着,就算單吃米飯,她都能吃下兩碗。
這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山川秀美,物產富饒,地傑人靈。
摸摸自己的鬢角,要是過段時間,她能長出新的黑髮,就能肯定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望林村的水土特別養人,所以老人看着都特別健康。
自己選擇來到鄂州,是做了個正確的決定,王嬤嬤思緒紛飛,輾轉難免,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雨下了一夜,直到天亮,還在“淅瀝瀝”的落着。
珍珠伸着懶腰走出了房門。
雨夜好眠啊,她最喜歡聽着雨聲入眠了。
天空還是陰沉沉的,潮溼的寒氣伴隨着秋風陣陣吹拂,深秋的氣息越發深重。
秀溪山上的楓葉已經開始由黃轉紅,漸染的層次鋪滿了山林,相比滿山的紅葉,又是另一種迷人的景緻。
雨幕中的秀溪山,更添幾分朦朧感。
雨勢未停,胡長貴抱着秀珠,有些憂鬱的看着天空,旱地邊上還有些未收的作物,雨下得太久,也會影響收成。
“他爹,你就別操心了,今天是下不了地了,坡地上那點花生不會有啥事的。”李氏走出房門,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
“咱家的不擔心,我是怕,要是今天再下一天雨,好些人家旱地的雜糧就收不上來了。”胡長貴嘆了口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老天爺要下雨,咱們可管不了。”李氏搖搖頭。
“爹,咱家今年的糧食要賣麼?”平安從他房間裡探出頭來,今年糧食大豐收,家裡的糧食就多了。
“這,問問你姐。”胡長貴把問題推給了珍珠,閨女現在管着一大家子的僕人,每日的口糧都得耗費掉不少,家裡糧食多,可以幫她減輕點負擔。
“不賣,留着。”
珍珠很乾脆,自家產的大米營養又好吃,留着自己吃,或者送禮都可以,家裡又不缺這點錢,賣了幹啥。
“好多呢。”平安就嘀咕。
“沒事,吃不完,就算進羅府的採買份例內,那邊那麼多人,不怕吃不完。”珍珠從飯桌上拿了個肉包子,啃了起來。
“怎麼?你還要收玉生的錢不成?”
胡長貴愣住,不由問了一句。
“算啊,怎麼不算,親兄弟還明算賬。”珍珠笑眯眯的。
“他不是給了你那邊的生活費麼?”胡長貴有點轉不過彎。
“哈哈,所以要一樣樣記下來啊,等玉生回來的時候,好跟他算賬,要不,他說我貪墨了,可怎麼辦。”
珍珠就“哈哈”一笑。
李氏就白了她一眼。
珍珠吐吐舌頭,老實吃着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