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醜陋的中國人》
典禮結束,大家進到工廠裡面繼續參觀,看着玉米、魚粉等原材料在生產線上走一圈兒,就成了顆粒狀的飼料,到訪嘉賓頓時掌聲如雷。
劉永好詢問李耒對這些飼料的評價,李耒自然不會拆臺,好話說了一大堆,領導們聽了就更高興了。
等這些嘉賓都去吃飯的時候,劉永好又繼續問道,“我感覺這些飼料跟在你廠裡看到的還有些不一樣,到底差多少?”
他也看出來了,李耒剛纔那些話都是照顧他們的面子;現在沒有外人,李耒也可以實話實說了,“比起其他飼料廠來說肯定要好上不少,不過跟我的還有正大康地的比起來,確實還有些差距。”
“設備的磨合、工人的素質、最主要的還有配方,差距就在這幾個地方!這些東西都急不來,慢慢調整吧!”李耒安慰道。
“你們纔開始搞嗎,我都搞了好幾年了,正大康地更是做了幾十年飼料,要是這麼容易就被趕上,那也不合常理不是?”
“也是。”劉家兄弟稍微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你說得對,我們纔剛起步嗎,想一步就趕上肯定不可能,不過只要肯下功夫,差距一定會越來越小,以後還請李老闆多提意見!”
“走,吃飯去,就差我們幾個了!”衆人鬧鬧哄哄地去了飯店,等吃完飯,到訪的賓客便陸陸續續告辭離開。
李耒又多待了一天,給他們提了些改進的意見,然後便訂了火車票準備南下去廣東,在廣州、特區玩幾天,再去香江,然後再轉道香江去國外玩上十天半個月的,等玩完回來,於靜姝差不多就該開學了。
他們是晚上上的火車,一上火車就睡覺,第二天早上才被其它旅客聊天的聲音吵醒,起來洗漱一番,重新回到軟臥車廂,車廂裡其它倆人聊得正熱鬧。
這倆人都是四十來歲的年齡,戴着眼鏡、襯衫口袋裡插着鋼筆,文質彬彬的樣子,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他倆現在正拿着一本書聊得熱火朝天,李耒瞥了一眼書的封面——《醜陋的中國人》,作者柏楊。
“這本書寫得太好了,伱看這段‘中國人就像醬缸裡的蛆,喜歡在渾濁惡臭的環境裡相互攪來鬥去’,在醬缸文化裡,只有功名利祿纔是正路,凡是不能獵取功名富貴的都是邪路,所以無法多元化。”
“再看這段,‘路人摔倒了,很多路人不去扶;這是中國人的劣根性!冷漠、自私,中國人自古如此!’”
“這本書是今年在引進的,我翻了一些,太多以偏概全的東西了,我看了一遍覺得沒意思就放下了!”於靜姝還以爲李耒沒看過,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嗨,不就是反思麼,我反思券都買了一大堆,這些東西熟得很,後世網絡上實在是太多了。
李耒和於靜姝到窗邊坐下,透過窗戶欣賞沿途的風景,可那些惹人厭的話就跟蒼蠅嗡嗡一般不停地縈繞在耳邊。
而且這倆人的對話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不少人都興致勃勃地參與其中,爭相討論起中國人的劣根性來。
於靜姝忍不住想要反駁,李耒把她攔住了,他也看出來了,這些人都有點魔怔了,你和他們正面辯論肯定說服不了他們,好在李耒後世在網上和人吵架的經驗極其豐富,很快就找到了切入點。
“人類現代文明是西方創造的,中國沒有貢獻,中國現在是在享受西方的成果,同志們,這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啊?”拿着《醜陋的中國人》的男子痛心疾首地說道。
李耒馬上插話,“真的嗎?安逸,享受現成的,希望西方加大力度,我還等着繼續享受。”
“????”對方直接懵了,“你有沒有聽我說清楚,中國對現代文明的貢獻是零!卻沒有爲人類現代文明做出貢獻,你竟然還以此爲榮,難道不覺得我們很可悲嗎?”
“嚯,厲害!活兒都讓別人幹了,咱們享受就行!”這一刻,李耒彷彿于謙附體,幹起了捧哏的活兒。
眼鏡中年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樣下去,中國遲早會被現代文明淘汰!”
“好!”李耒大力鼓掌。
“這還是好事兒?”眼睛中年實在是跟不上他的腦回路。
“這不是還沒被淘汰嗎,不僅沒被淘汰,還能坐享其成,肯定是好事兒啊!”李耒繼續捧哏。
這倆人脖子一梗一梗的,想說啥卻又說不出來,他們習慣了引經據典跟人辯論,你要正面和他們辯論,他們一點兒也不害怕,但李耒這種明着捧哏,實際上卻是諷刺的套路還真沒見過,一時間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
暫時壓住了他們的氣焰,李耒話鋒一轉,正兒八經地跟他們聊了起來,“柏楊先生的出發點可能是好的,希望咱們能正視自己的缺陷,但行文之中未免有些以偏概全,過於崇洋媚外了!”
“這位先生剛纔說‘路人摔倒了,很多路人不去扶;這是中國人的劣根性!冷漠、自私,中國人自古如此!’我看到的卻是正好相反,路上有人摔倒,很多人都會去扶。”現在可不是彭宇之後的年代,樂於助人的很多。
“而且我們姑且當他說的是真的,這種事也不是中國人獨有的,1964年美國紐約發生了的吉諾維斯事件;一位叫基蒂-吉諾維斯在下班後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一個持刀男人的惡意襲擊。”
“歹徒刺了她多刀,她大聲喊救命,歹徒正欲圖逃跑,但後來他發現沒有一個人出來干預,於是他又從車裡走出返回繼續刺殺她,襲擊行爲持續了35 分鐘;事後警察在調查這一事件中發現,公寓周圍共有38 個人目睹了這一襲擊事件,但最終只有一個人報了警。”
“這只是個例,並不能說明美國人冷漠!”眼鏡中年下意識反駁。
“您剛纔批判中國人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李耒笑了,類似的對話他實在是見識地太多了,說起中國人的時候習慣把一件小事上升到民族劣根性的高度上,同樣的事換到美國人身上卻成了個例,這不就是雙標嗎?
好在李耒後世在網上看人吵架看得多了,關於柏楊的這些論斷,早就被人駁斥爛了,所以他馬上又拿出了另一個案例。
“1973年的時候,美國心理學家達利和巴特森進行了著名的撒瑪利亞人實驗,這個實驗的靈感源於一則《聖經》故事。”
“一個猶太人被強盜打劫而身受重傷、躺在路邊,有祭司和利未人路過卻不聞不問,惟有一個過路的撒瑪利亞人不顧隔閡,動了善心幫助了他,故事藉以表明鑑別人的標準是人心而非身份。”
“接受實驗的是一組神學院學生,其中的一半給予‘好撒馬利亞人’的故事並要求他們在另一所神學院裡佈道,另一半則要求在同一地點對就業機會的問題進行佈道。”
“在到達指定地點的途中,受試者將會經過一個癱倒在小巷中的路人,看上去急需幫助;然而僅有百分之十的人停下救助這名可憐的路人,而且相比那些準備演講就業機會問題的學生,被給予‘好撒馬利亞人’故事的學生並沒有因爲寓言的教育意義而更多地伸出援手。”
“實驗結果表明,現實中大部分喊着口號號召拒絕冷漠幫助他人的人,現實中也不會這樣去做。”李耒看着這兩名眼鏡中年,別看他們現在說的慷慨激昂,真要是遇到有人需要幫助,他倆可不一定會出手。
“所以二位把冷漠歸爲中國人獨有的劣根性,相信吉諾維斯女士和達利先生、巴特森先生一定不敢苟同!”
“柏楊先生寫這本書,是因爲他看到有美國人、日本人爲反思本國存在的缺點,各寫了《醜陋的美國人》和《醜陋的日本人》;但是他的寫作水平明顯比不上威廉-萊德勒、尤金-伯迪克和高橋敷先生。”
“哦,順便說一句,高橋敷先生寫出《醜陋的日本人》,希望此舉能夠引發本國國民的深刻反思,卻出乎意外的遭到了激烈圍攻,他不僅被日本當局撤職,並且作者不得不隱姓埋名多年,以免遭殺身之禍。”
“相較而言,柏楊先生雖然受到了一些批評,但更多的還是追捧,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中國人要比日本人寬容多了!”
《醜陋的美國人》裡還有個有趣的段落,在戰爭中,主角所在的軍隊無論如何也打不過游擊隊,最後買了本教員的書用教員的戰略打了整場戰爭中唯一的一次勝仗,由此可見,美國人對教員的戰爭藝術還是相當佩服的。
上面這番話如果是出現在互聯網上,肯定說服不了對手,轉進、揪住細節不放、更換定義.對方有的是辦法胡攪蠻纏,好在對面這兩位文化人還是要臉的,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他們也無法反駁。
“這位同志,您剛纔所說的案例都是在哪兒看到的?出自那本書?能不能把書名告訴我,我回去也找來看看?”他們拿出紙筆準備記錄。
“這兩個案例都出自美國的《社會心理學》教程,裡面還有很多類似的案例,這本書在社會上不好找,不過開設有心理學的高校裡肯定有,應該不難找到!”李耒給出了出處,希望他們能在看過這本書後改變想法吧。
“好的,非常感謝,等回去我就去大學裡問!”倆人認真地把書名和李耒剛纔所說的案例記下。
從這以後,他倆明顯安靜了許多,話題也從批判中國人的劣根性變成了沿途城市的風土人情,只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說上兩句,看樣子《醜陋的中國人》對他們影響極大,這種影響不是李耒幾句話、幾個案例就能徹底打消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打開國門之後,中國和歐美髮達國家的巨大差距讓許多人的信心徹底崩潰,他們無法直視如此大的差距,開始將這些差距的根源歸結於民族劣根性.簡而言之就是徹徹底底的跪了。
啥都是外國人的好,中國人就是不行,《醜陋的中國人》火爆也只是冰山一角,日後還有更加偏激的作品。
這種風氣甚至蔓延到了新世紀,《狼圖騰》的熱銷、高曉鬆的火爆就時其中之一,直到第二個十年才稍有好轉。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對李耒和於靜姝的心情產生多大影響,他們在抵達廣州後繼續愉快地遊玩,用酒店的車去遊車河,去老字號餐廳品嚐廣東早茶,登上白雲山俯瞰整座城市.
在廣州玩了幾天,又前往特區,現在去特區跟李耒第一次可就不一樣了,這時候必須要辦理很多手續才能進去。
其他人可能不太好辦,李耒就是一句話的事,馬天佑早早地給他們辦好了手續,還帶着車來廣州迎接他們,親自開車把他們送到特區。
到了特區之後,先順道去新世紀投資公司視察一番,然後陸陸續續地見些熟人,比如邢書望的老同學潘主任,比如正大康地的謝總,比如已經開始在深圳大學讀研的史玉柱,自然也少不了生意越來越火爆的王石。
王石和李耒聊起了自己的規劃,“我感覺我現在手頭上這點生意好像做不大了,不管賣玉米也好,倒騰外匯也罷,雖然還能掙錢,但是想掙更多錢好像就不太現實了!”
“正常,正大康地每年就這麼多需求,能吃下的玉米就這點量,你就算能運來更多也沒用啊!”李耒點頭道。
至於外匯就更不用說了,這門生意都是靠臉吃飯,有多大臉吃多少飯,他家老丈人的臉就那麼大,所以王石每年能弄到的外匯指標也是限定的。
“所以啊,我就開始琢磨,是不是換個項目搞一搞?現在能掙錢的地方這麼多,或許我去了其它領域,就能不受限制了!”王石說道。
哎,一個半月出門了,快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