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各懷心思
李耒觀察的重點有兩個人，椰樹的總工程師鄭子龍和負責設計外包裝的畫家柯蘭亭，這兩個人和王光興被稱爲椰樹的三駕馬車，在椰樹成長中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鄭子龍帶領團隊經過數月的努力後，解決椰汁製作過程中油水分離的難題，研究出了世界首創“三不加（糖、防腐劑、香精）”的椰汁，保證了椰樹牌椰汁獨一無二的競爭力；柯蘭亭則幫助王光興設計出了椰樹牌椰汁粗看起來非常辣眼睛，但看了就難以忘懷的外包裝，如果沒有這兩個人，單靠王光興的管理能力和交際能力可沒辦法把椰樹做得這麼大。
坊間流傳椰樹集團有三寶：“王光興的改革、鄭子龍的發明、柯蘭亭的包裝”，他們爲椰樹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也得到了應有的獎勵，不僅拿到了高額獎金，還在進行員工持股改革的時候拿到了僅次於王光興的股份，他們手裡的股份比普通工人多得多，在廠裡也擁有不小的話語權。
要是這三個人齊心協力，李耒恐怕也只能稍微賺點錢，然後就退出，但就跟許多創業團隊一樣，才企業還沒有發達的時候，創始人之間還能和睦的共處，可企業一旦做大做強，涉及的利益多了，創始人之間就難免會出現裂痕，柯蘭亭日後就跟王光興鬧得很不愉快，甚至還見了血。
1999年的時候，在椰樹集團投資處工作的柯蘭亭發現，椰樹集團每年幾億張椰子汁商標紙承接單位是廣東國葉集團公司“代理”，再轉包給廣東順德市包裝裝潢印刷廠印製，1993年每張承印價格是0.088元，到1998年價格下調爲0.079元；而根據柯蘭亭的瞭解，廣東、北海、海口幾家印刷廠報價每張不過0.07元，湛江美捷印務有限公司報價更是200萬張爲0.055元/張。
柯蘭亭自己卻爲椰樹集團算出了一筆龐大的經濟賬：由於價格的差異，椰樹集團從1994年到1998年，罐裝椰子汁招貼紙一項成本投資就多開支7246.8萬元；同時柯蘭亭還發現，海南、湛江、佛山三家現代化裝備印刷廠與順德包裝裝璜印刷廠對比，裝備、技術力量、印刷質量、服務態度等方面都比後者強，天然椰子汁招貼紙的材料、油墨、複合操作，主要依靠先進的設備和技術管理就可生產，並不存在任何高超技術或保密材料，天然椰子汁招貼紙的原材料GD省內印刷廠家購進價格基本一樣。
這其中明顯有問題，於是柯蘭亭就舉報了王光興多年來向一家沒有印刷資質的企業委託印刷，定價高於市場價，導致成本多開支7000多萬元的事；然後就準備帶着證據去向有關領導進行提交，但是他剛到椰樹集團辦公樓門口，四個持刀歹徒從柯蘭亭背後突然竄出，對着他就是一頓猛砍，隨後迅速跑回等待他們的一輛出租車逃之夭夭。
柯蘭亭的右手血管全部被砍斷，鮮血流了一地，看起來非常可怕，但進了醫院才發現施害者並沒打算將柯蘭亭置之死地，12刀都巧妙地避開了要害地方，這顯然是在警告他。
這起案件一直沒有偵破，而對柯蘭亭舉報的關於國有財產流失的事，上級給出的結論也比較含糊，他們經過調查後認爲，就當時的價格來說，國葉公司的價格偏高，但對於是否流失了7000萬元的問題，由於缺乏事實根據，難以認定。
然後椰樹集團把柯蘭亭的功臣住房從120平方米提高到150平方米，破例給其20多萬元股份和價值29.6萬元的馬自達626小轎車，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柯蘭亭咽不下這口氣，便帶走了之前的外包裝設計專利，這份專利是所有人是他和王光興兩個，他不同意使用椰樹就沒辦法用，雙方爲此事一度打起了官司，到最後椰樹也只能更換廣告，柯蘭亭折騰一番還是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鄭工你好你好，我聽我們惠農飲料廠的技術人員聊起你的技術，可是佩服地很啊，以後要是有機會，歡迎來惠農講講課多交流交流；柯老師的大名我也是早有耳聞了，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去您的畫室參觀參觀？要是有合適的作品，我也想收藏幾幅！”李耒和他們一一握手問好。
“我也研究過盼盼杏仁露的技術，雖然技術路線和我們椰樹不同，但也能看出水平確實高！”鄭子龍給人的印象和影視作品裡那些只關注技術的工程師差不多，爲人有點不善言談，只有在聊到技術的時候纔會說上幾句。
柯蘭亭就不一樣了，他除了是椰樹的設計師之外，還是海南本地小有名氣的畫家，主要從事油畫創作，偶爾也會畫點國畫，主題以海南本地的風土人情爲主，經常參加畫展，也經常和喜歡書畫的老闆打交道，所以說話做事可比鄭子龍圓滑多了，聽到李耒這麼說馬上就取出了專門帶過來的畫作，“哈哈，剛纔我還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李董也聽過我的薄名，我這幅《黎族少女》終於可以送的出手了，還請李董鑑賞雅正！多提一些意見！至於畫室，只要李董有時間，隨時歡迎！”
柯蘭亭這時候還沒想過自己會和王光興翻臉，他只把這次會面當成擡升自己名氣的好機會，此前他只是在海南本地小有名氣，和陳丹青這種當紅畫家完全不在檔次上，沒有名氣畫作自然也賣不上好價錢，可要是能把自己的畫送給全國首富，然後回去吹噓吹噓，圈內影響或許不好說，但肯定能忽悠住一羣土老闆，那自己的畫還用發愁賣不出去麼？所以他一聽說是和李耒吃飯，就趕緊把自己最得意的畫作拿出來了，送給李耒後眼巴巴看着他，要是能得幾句誇讚那就更好了。
李耒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接過畫作放在桌上鑑賞起來，“我是學農業的，不太懂藝術，不過我愛人一向喜歡這些，所以耳濡目染也稍微學了點東西；在我看來，油畫畢竟是起源於西方的藝術形式，和我們中國傳統繪畫藝術還是有區別的，如果咱們只學習西方的畫技，再怎麼努力也超不過西方去，所以徐悲鴻先生開始將油畫和中國傳統繪畫藝術相結合，我感覺柯老師的這幅作品是對徐悲鴻先生的延續；同時在主題上展現了黎族少女的日常，又讓我想起了陳丹青先生的《吐蕃組畫》，淳樸而不媚俗，體現出了海南風情特有的美感！這幅畫作我愛人肯定喜歡，這次出來還沒給她買禮物呢，柯老師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話音剛落，現場就響起一片掌聲，儘管他們大多都沒聽懂李耒說的是啥，可這話既然是全國首富說的那肯定得給面子啊，“李董不光精通商業，還懂藝術，可比我們這些大老粗厲害多了！”
還有些機靈的，覺得正面誇獎李耒有些不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於是開始從側面迂迴，開始誇讚起於靜姝的作品來，“李董的愛人是著名作家於老師，於老師的作品我也看過，確實是當下作者中的傑出代表.”
柯蘭亭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了，他原本頂多只敢期望下李耒大而化之的誇獎兩句，沒想到李耒竟然拿徐悲鴻和陳丹青來對比，而且越想越覺得李耒說的有道理，是啊，我的畫作裡確實融入了一些中國傳統畫作的思想和技法，說我是徐悲鴻的延續一點問題都沒有，至於陳丹青，他畫了藏民日常，我畫的是黎族少女日常，這也差不多麼？這話要是傳出去，圈內人肯定不以爲然，但拿出來忽悠那些土老闆已經足夠了！他甚至已經開始琢磨，是不是該給自己的畫漲漲價了。
王光興倒也沒多想，只覺得李耒的交際能力很強，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讓人大有好感，他現在還很樂於看到李耒能獲得椰樹骨幹的認可，因爲這樣更容易讓大家接受惠農入股，他完全沒想到李耒還存了別的想法。
飯桌上大家沒聊椰樹的事情，就說一些海南本地的風土人情，幾位有關領導也表達了對惠農育種基地的支持，會在政策等方面給與一定的便利，李耒也講點國外大公司的八卦，百事可樂在菲律賓的事兒引得大家嘖嘖稱奇，他們沒想到這麼大的公司還會出這種低級錯誤。
總之這頓飯大家吃的都很開心，吃完後李耒就在市區的酒店住下，第二天等他下樓吃早餐的時候，王光興已經在這兒等着了，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酒店門口停了幾輛車，車上裝的都是東山羊、文昌雞、嘉積鴨、和樂蟹之類的特產，當然也少不了椰樹的椰汁，“昨天來的匆忙，也沒帶啥，今天弄了點土特產，就當給那些育種專家吃個新鮮吧！”
這話就讓李耒完全無法拒絕了，要是給他自己的他當然可以不要，但這可是給育種團隊的，李耒也只能收下，然後跟王光興一起返回育種基地，把這些東西分成幾份，一半給惠農的團隊留下，另一半讓人送去給蓋教授、袁老、吳明珠等人的育種團隊，現在這個季節，他們都在海南。
今天王光興就不說椰樹的事兒了，昨天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現在只是單純的增進感情，他跟着李耒在基地裡參觀了一圈兒，也是大開眼界，“要說起來，我們椰樹似乎也應該成立專門的研究機構，來研究椰樹的育種、種植、防病蟲害等問題，雖然現在的椰林已經夠用了，但將來肯定會擴大生產規模，到那時候，還跟現在一樣靠天吃飯可不行。”
椰樹現在對海南椰林的管理還比較粗放，只是派人看着，不讓其它人大規模採摘椰子，破壞椰林，還沒有涉及到育種、養護等方面的問題。
“這個確實，外國公司在果樹育種、養護方面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咱們也得跟上啊！”李耒很贊同這一點，另外外國水果公司裡面最有名的恐怕就是聯合果品公司了，爲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敢發動戰爭，曾經一度控制了南美十多個國家，後來因爲名聲太壞乾脆就改名了，但他們在香蕉、菠蘿育種領域確實厲害。
臨走前王光興發出邀請，“今天參觀了惠農的育種場，可謂大開眼界，惠農比我們領先的實在是太多了，李董要是方便的話，明天也來椰樹看看吧，順便給我們提提意見！”
“提意見不敢當，不過我確實很好奇椰樹的車間到底是什麼樣的！”李耒爽快地答應下來，雙方約好了參觀的時間。
等到了明天，王光興又是一早來育種中心接李耒，別的不說，單憑人家這做事的態度就不得不讓人佩服，怪不得能扛過一次次舉報，成功地將椰樹化爲己有，功夫都在戲處啊。
到了椰樹，李耒發現，這裡的工人精神面貌和其它國有企業確實大不一樣，王光興引入員工持股固然是爲了化公爲私，但也確實給這些員工帶來了實際的好處，這不僅讓李耒想起了當年公私合營時候，店裡的夥計拿到股份後幹勁十足的樣子，當年國家通過給員工股份慢慢地把私企變成國有，現在魯冠球、王光興等人又通過相同的手段將國企、集體企業變成私營，這或許也是一種循環吧。
參觀結束，王光興、鄭子龍、柯蘭亭陪着李耒坐在海邊的椰林中，吹着海風喝着椰汁閒聊，感覺輕鬆愜意。
王光興能看出來，今天李耒在參觀椰樹車間的時候，對這家企業還是比較滿意的，但只要李耒沒鬆口，他就不會放鬆警惕，於是又偷偷給柯蘭亭使了個眼色，柯蘭亭馬上會意，“李董，上次吃飯，您不是說要去我的畫室看看麼？我可是當真了，而且已經準備好了。”
“好，那就去欣賞下柯老師的大作吧！”李耒也想和他多接觸接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