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再怎麼說,這是姑娘親手所烹製,代表着她的一片孝心。國公爺應該不會怪罪的!廚娘們一咬牙,將這一大盤燉菜,連同一樣樣精緻的菜餚,端上了國公夫人的餐桌。
當這盤“上不得檯面”的燉菜,出現在餐桌上的時候,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君淼兒更是露出嫌棄的表情:“什麼味兒!酸菜豬肉燉粉條?這道菜,在北地只有窮得吃不起肉的人,過年時候才燉上一鍋解饞的。稍有富餘的人家,都不會吃它。趕緊端下去,免得影響了姑母的食慾。”
君淼兒本來營造的是溫婉大方、文雅秀麗的大家閨秀人設,一直也都保持得很好。不過,隨着丁芳兒越來越得寵,她漸漸沉不住氣了。她鬧不明白,姑母明明知道那是個冒牌貨,爲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難道……準備收這鄉下丫頭爲義女?
不行,不能讓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搶了屬於她的位置,因而在姑母面前,她總不忘小小地打擊丁芳兒一下。看到酸菜粉條,她自然明白是那鄉下丫頭的手藝。想憑着廚藝討姑母的歡心?你當自己的慶豐樓的大廚呢?就這盤爛糟糟、黏糊糊的菜,姑母會吃纔怪!
君璃兒皺着眉頭看了看那盤菜,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從自家丫鬟手中,接過一個食盒,自裡面端出一盤松鼠桂魚,笑嘻嘻地道:“姑母,這是我讓人去慶豐樓排隊打包的松鼠桂魚,酸酸甜甜的最開胃。您嚐嚐……”
君淼兒放在桌下的手,扯了扯帕子。好一個君璃兒,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仗着家境比自己好,花錢買慶豐樓的菜討好姑母。慶豐樓的一盤菜,少則幾兩,多則上百兩,君璃兒這一出手可真夠闊氣的!她暗自思量,自己的小金庫裡有多少銀錢可以動用的,心中未免有些沮喪。
君氏露出溫婉的笑容:“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
她率先嚐了那道酸菜粉條,對微微侷促的丁芳兒讚許地點點頭道:“這道菜做得很地道,有家鄉的味道。我小的時候戰亂未定,一家人隱居在山村裡,也過了一段清苦的日子。
記憶中,過年時候,村裡家家都燉殺豬菜,其中的酸菜豬肉粉條子,油光光的,酸菜都帶着豬肉的香味。哥哥們看我吃得香,都只是象徵性地夾一筷子,剩下的都緊着我吃!那時候的日子雖然清貧,親情卻格外濃厚……”
丁芳兒聽了,眼睛亮亮的,無限回味地道:“是啊!我爹是殺豬的一把好手,村裡但凡有人家要殺豬,都請他去。我娘燉的殺豬菜可香了,大家夥兒都願意請她去幫忙。我小的時候,爹孃經常帶我去吃殺豬菜。那時候天天盼着過年呢!”
如果凌絕塵在,看着她貪財的小模樣,一定會笑罵一聲“小財迷”,顧氏製藥最珍貴的丸藥,一顆也不止這個價,至於高興成那樣嗎?
國公爺和幾個兒子在外院吃的,聽說因爲丁芳兒做的燉菜,夫人多吃了半碗飯,心中大喜。國公爺更是高興得,賞了五十兩銀子,讓人給丁芳兒送去。君璃兒那邊,也賞了銀子,慶豐樓的松鼠桂魚可不便宜,不能讓人家小姑娘掏腰包!
“謝謝母親!”丁芳兒知道自己再出言拒絕的話,說不定會惹國公夫人疑心,連忙道謝。
君氏拉着丁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都說養恩大於天,芳兒的養父母把她養這麼大,叫他們一聲‘爹孃’也是應該的。芳兒,做人呢,不能忘恩負義,別人的點滴恩情,來日涌泉相報。這次你大哥和小哥去衍城,你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們捎過去的?”
君璃兒已經知道了丁芳兒的身份,怕姑母看出什麼來,忙幫着掩護:“表妹,你說的是你養父母吧?沒想到你養父母對你還挺好的,把你當親生的疼。不過,以後可不能再發生這樣的口誤了,你的爹孃的姑父和姑母!”
二十多天後,褚少將軍帶着一隊百人的禁衛軍,抵達了衍城。一個月後,隱珍閣傳來消息說,顧夜要的牛痘樣本尋到了。
而此時遠在北方的顧夜,收到皇上的旨意,心中高興不已。皇上可真夠意思,居然賞了一座莊子給她做研究。雖說距離府城有點遠,地勢有點偏,但至少也能值個幾百兩銀子呢!
“那就讓你大哥,到庫房裡找些松江布帶過去。”松江布看上去是棉布,卻比絲綢更細密綿柔,穿在身上很舒服。農村人下地幹活,就是送給他們綢緞,也沒機會穿,不如送用得着的東西。
顧夜理直氣壯:意外之財,不要白不要!
丁芳兒感動得鼻子酸酸的,夫人太溫柔太善良的,在真正的國公府的姑娘回來之前,她一定要守住這個秘密,替姑娘孝敬夫人。她略帶鼻音地道:“不用了,我剛剛託人捎回去三十兩銀子。夠家裡花銷一陣子了!”
君氏看着她溫柔地一笑:“自家人,不用客氣……”她的心,卻飛向了遙遠的北地,希望她的女兒,也能遇上貴人,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對丁芳兒的寵愛,不過是一種心理寄託和補償罷了。
顧夜開始把自己的實驗室,往那個偏僻的莊子上轉移。病毒樣本,是一個得過天花的隱衛護送過來的,用了顧夜提供的專門的器皿,倒也不至於會產生衆人擔憂的病毒擴散的現象。
經過一個多月的研究,牛痘疫苗終於研製成功了。得到消息的姚知府,不顧自家夫人的阻攔,親自來帶莊子。褚少將軍也赫然在座。
姚知府激動地連聲問道:“成功了?能夠預防天花的疫苗成功做出來了?有沒有經過實驗?這種牛痘什麼時候能廣泛接種?”
見褚少將軍的臉色略顯嚴肅,姚知府漸漸地平復了激動的心情,正了正臉色,問了句:“怎麼了?莫非疫苗出了什麼問題?”
褚慕樺緩緩搖頭,態度更加堅定地道:“顧姑娘打算先在自己身上做實驗。被我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