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擔憂顧夜的病情,在去衍城的長途跋涉中有反覆,護送少將軍去衍城的隊伍,特地延遲了三日才啓程。
在這三日中,狄戎冒雪來襲。褚老將軍和顧蕭這個老部下聯手,把那些傢伙打得落花流水,重創了對方的主將。短期內,狄戎失去來犯之力,郡琅關迎來了短暫的安定。
顧蕭總算出了心中的那口惡氣!如果不是狄戎使用卑鄙的手段,傷了少將軍,他孫女也不會冒着嚴寒和風雪來邊關,也就不會有那場兇險的病症。儘管,醫仙說她身體的隱患早晚是要爆發的,他還是把罪名強加在狄戎的身上。這一仗,讓他找回了縱橫沙場的感覺,痛快啊!
郡琅關這幾日,風雪時斷時續。顧夜調養身子所需的珍貴藥品,快要用盡。去衍城的行程,提到了日程上。
次日,天灰濛濛的,陰沉得厲害。空中飄着零星的小雪,四輛馬車在風雪中出了郡琅關,一路往南而去。馬車的前後,有數十位精壯騎兵護送着,緩緩而行。
馬車挺大,佈置得舒適溫暖。顧夜躺在鋪着厚厚皮毛的車廂中,腿腳伸開,仍有空餘。她的身邊,坐着一位十四五歲模樣的俏丫頭。這丫頭是褚老將軍特地派來伺候她的。
“姑娘,要不要喝點熱水?”見顧夜想坐起來,冬雪趕忙扶着她,往她背後塞了兩個軟枕,柔聲問道。
顧夜擺擺手,表示不用。她掀開厚厚的窗簾,一股寒意卷着幾朵雪花,從車窗飄了進來。冬雪忙道:“姑娘,小心着涼。”
放下窗簾,顧夜百無聊賴地摸索着車內的裝飾。這樣的馬車,她還是頭一次坐呢,裡面不但有放杯果盤的小几,裝蜜餞果子的小屜,還有置放火盆的烤火籠呢。唉……有錢就是好!等她有錢了,也買輛這樣的馬車。不過,青山村的山路,貌似馬車難以通過,糾結!
她從小屜中,取了一顆杏脯,塞進嘴裡細細地品嚐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她喜歡。顧夜,一顆接一顆,吃到第五顆的時候,冬雪又開口了:“姑娘,醫仙他老人家說,甜食不能多吃,免得壞了胃口。”
顧茗把自己帶的小包袱,往馬車上一扔,雙手用力一撐,跳上了馬車。他掀開車簾,閃身進去,見裡面多了一個陌生的姑娘,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顧蕭見孫女的小腦袋,從車內探出來,忙阻止道:“快把簾子放下,小心受了風。你哥哥這就上車去,有什麼話在車上說吧!”
隊伍中有兩名傷患,因而行進的速度比較慢。本來五日可以抵達的,他們整整走了八天。
在決定到衍城養病之時,顧夜怕哥哥在家等得心焦,就託褚老將軍派人往青山村送了信。顧茗一聽說妹妹病了,病得很嚴重,差點小命都沒保住,登時坐不住了。不行,他要去衍城,他要親眼看到妹妹沒事,才能安下心來。
“顧公子客氣了。顧姑娘和她師父,是我們少將軍的救命恩人。她也是爲了我們少將軍,才生了這場病。奴婢照顧她,是應當應分的。”冬雪笑嘻嘻地道。
人羣中的顧茗,看着那一隊精兵,心中熱血沸騰——看起來很威武很強的樣子。突然,他在騎兵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不敢相信地定睛望過去,果然是他爺爺。
“你等着,我去通報一聲!”騎兵小哥猶豫了一下,還是策馬朝着隊伍中而去。
看到他擔憂的眼神,顧蕭不忍責備他自作主張,指了指顧夜的馬車,道:“你妹妹在車上呢……”
衍城位於郡琅關正南,青山村在郡琅關的西南,三地在地圖上的位置,恰好是一個等邊三角形。
“我……我找我爺爺……”顧茗氣喘吁吁。
顧蕭忍不住自責不已:早知道這樣,他就讓人把孫子接到衍城跟他妹妹團聚了。衍城距離無名小鎮,坐馬車也得五天時間,這路上要是有個什麼意外,他後悔藥都沒的吃!
經歷了五日辛苦奔波,等顧茗抵達衍城的時候,顧夜一行人的馬車剛好也進城。一隊精兵護送,四輛馬車精緻豪華,老百姓們紛紛讓路,站在兩旁看着車隊竊竊私語,猜測着裡面到底是什麼人,能勞動邊軍護送。
“我爺爺姓顧,名蕭。我明明看到他在隊伍中,呶,就是騎着馬,彎腰跟馬車裡的人說話的那個!”顧茗眼神不錯,指着顧蕭的背影,對那位騎兵小哥道。
“妹妹彆氣。我這不是擔心你嗎?”顧茗忙好聲好氣地解釋着,“要是換了我受傷或者生病,你能在家待得住?我的心情跟你是一樣的。”
“妹妹,你瘦了……”幾日的擔憂和牽掛,在見到妹妹之後,只化作一句關切的叮嚀。
街上人聲嘈雜,再加上馬蹄叩擊石板路的聲音,他的叫喊聲,被淹沒其中。顧蕭雖然隱隱聽到有人在叫爺爺,可他哪裡想到遠在青山村的孫兒,會出現在衍城?
顧茗點點頭,仔細看了看妹妹的氣色,不放心地道:“你怎麼會病得如此厲害?爺爺信中說,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差點醒不過來。”
顧將軍的孫子?騎兵小哥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這小子,跟顧將軍還有他孫女,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他的話,可信嗎?
“好吧,我睡覺行了吧?”顧夜有些賭氣地重新躺下,把被子蒙在頭上。畢竟身子虛弱,不多時便又睡着了。
顧茗鄭重其事地道:“多謝姑娘照顧妹妹……”
顧茗先來到了鎮上,打聽有沒有去衍城的,好結伴同行。他“運氣”不錯,碰上去衍城辦年貨的馬車。馬車的主人挺好說話,聽他也要去衍城,二話沒說就讓他上車了。
顧蕭不放心策馬來到孫女的馬車旁,隔着車窗詢問她的情況,都沒把她吵醒。冬雪壓低了聲音,把剛纔發生的事,告訴了顧蕭。顧蕭聽了,忍不住笑着搖頭——這小丫頭脾氣見長啊!
“爺爺,妹妹怎麼樣了?病好了沒?她在哪兒,我能看看她嗎?”顧茗一路小跑,來到爺爺身邊,沒等氣喘勻呢,就急不可耐地問道。
見冬雪下了車,顧夜板着一張小臉,哼了哼,道:“哥哥不乖,一個人跑這麼遠的路,要是被拐子拐了去,我豈不是要愧疚一輩子?”
不過,進城后街道上行人比較多,馬車隊伍行進速度放慢了下來。顧夜很快追上了隊伍,被最後的一位騎兵攔住了:“什麼人?”
“哥——你怎麼來了?”顧夜尖瘦的小臉,出現在馬車的車窗內。看到顧茗,她的目光中滿是驚喜和詫異。
這也不行,那也不讓,這是把她當犯人看管呢!顧夜有些悶悶不樂。冬雪冰雪聰明,哪裡看不出她的小情緒,柔聲勸慰道:“姑娘,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您要是不配合,就要多喝幾副苦藥。那多受罪呀!”
“哥,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冬雪小姐姐,這幾天都是她在照顧我。”顧夜把腿蜷起來,騰出空讓哥哥坐下來。
他把家中顧夜留給他的零花錢,全部帶在身上,跟顏嬸打了聲招呼,獨自上路了。顏嬸見他一個小孩子,怕他在路上有什麼危險,便飛鴿傳書給鎮上的夥伴,讓他們照應一下。畢竟,顧茗是他們主子看重的人的哥哥,可不能有什麼閃失。
什麼?有人自稱他孫子?顧蕭一聽,馬上想到孫子最疼妹妹,聽說她病了,怎麼可能老實待在家中?回過頭來,看到那個朝他揮手的,果然是顧茗。
“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這麼衝動了!”顧夜又細細詢問了他路上的情況。得知他搭了鎮上人的便車,進城後纔跟人分開,便道他幸運。
那位騎兵小哥板着一張臉孔,冷硬地道:“這裡沒有你爺爺,要找爺爺一邊兒去。驚着我們少將軍,你吃不了兜着走!”
顧茗頭一次被人稱“公子”,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冬雪見他有些拘束,便對顧夜道:“姑娘,您和顧公子說話,奴婢下去透透氣。”
顧茗追着隊伍跑起來,口中大聲呼喊着:“爺爺,爺爺!!”
“哪有那麼嚴重。我師伯說,是以前身子虧得厲害,又在寒風中奔波了幾日受了寒。吃了幾副藥,燒退了,就沒什麼大礙了。師伯說了,這場病發出來是早晚的事,早發比晚發好治。”顧夜說起自己的病雲淡風輕的。其中的兇險,沒有必要讓哥哥替她擔心。
顧茗卻道:“別騙我了!要是你的病好了,爺爺早帶你回家了,還能捎信告訴我說,讓你留在衍城養病?”
“是爺爺太緊張我了,纔會一驚一乍的。不信你去問我師父,我的病他最清楚。”顧夜以爲自己這麼一說,哥哥就不會再追究。
誰料想,顧茗卻認真地點點頭,道:“嗯,是要問問鄭爺爺,你這病需要注意什麼……”
“還能注意什麼?不就是多吃點好的,慢慢養着唄!這幾天,我天天喝補藥,感覺咽口水都是苦的。再喝的話,我都變成一顆小黃連了!”顧夜對於喝苦藥的事,充滿了無限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