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考覈場地上像蒙了一層巨大的黑紗。觀禮臺上的人漸漸離去,只剩下零星的考覈藥師的家屬,在上面盤旋,不肯離去。
每個製藥臺旁的杆子上,挑起來一盞盞紅色的燈籠,給這肅穆的考覈場地,增添了幾分喜慶。留在觀禮臺上的家屬們,發現只有一個觀禮臺最亮堂。
仔細看去,原來是製藥臺上放了一個巨大的燭臺,上面點了五六根蠟燭。蠟燭外面罩着透明的玻璃罩子。
識貨的,能看出那小小的一個玻璃罩子,就近千兩銀子,這個燭臺上整整罩了六個大小一樣的,實在是太過奢侈!
別的藥師,幾乎都停止了製藥,唯獨那個亮堂堂的地方,一個嬌小的身影,還在忙活着。藥師的家屬們都很奇怪,爲了減少不必要的失誤,一般藥師們在夕陽西下時,就已經停止製藥。即便是有燭臺照明,光線跟天亮時也是不能比的。
那個連夜製藥的,除了顧夜還會有誰?一份金瘡藥,最少也得兩天多的時間,她想連夜加工,儘量擠在兩天內完成。哪怕有帳篷,在外面哪有家中睡得舒服?
鎮國公一家,除了君氏被鎮國公強勢地送回府裡,其他成員全部留在觀禮臺,陪着顧夜。如果中途有什麼需要,他們也能及時出現。凌絕塵也從 炎國的使者團的位置,來到鎮國公身邊坐下,並且讓人從慶豐樓送了“外賣”過來,跟老丈人和大舅子們一起享用。
飯菜的香味,飄向場中,顧夜停下手中的操作,站直了身子,閉着眼睛輕輕嗅了嗅,口中喃喃地道:“紅燒肉、糖醋排骨、餛飩老鴨煲、紅燒獅子頭……好香啊!”
月圓見狀,抿着嘴偷偷笑了笑,道:“姑娘,晚飯時間到了,休息一會兒吧?”
顧夜充滿怨念地,朝着鎮國公府的觀禮臺看了一眼,蔫頭巴腦地道:“咱們帶來的食材還有什麼?我想吃肉……”
月圓打開一個巨大的箱子,從裡面的碎冰塊裡,取出一個罈子,笑着道:“有一罈顏嬸熬了一整夜的雞湯,肉都幾乎熬化在湯汁裡了。我們可以吃雞湯麪片兒。如果姑娘不想吃麪片兒,讓花好揉麪做冷麪,澆上濃濃的澆頭,做成拌麪。澆頭裡面有肥瘦相宜的五花肉哦!”
第二天,她頂着一對巨大的熊貓眼,氣呼呼地洗漱,眼刀子不停地往隔壁那個大胖子藥師飛過去。胖藥師知道自己的毛病,看到小姑娘睡眠不足的模樣,帶着歉意地笑笑,衝她拱了拱手。旁邊監考的藥師,衝他兇巴巴地道:“不許用動作和眼神交流!”
觀禮臺上的褚家人見整個巨大的考覈場地上,只有那個小小的身影在忙碌着,都忍不住心疼起來。鎮國公不停地小聲叨叨着:“怎麼還不睡,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總這麼熬着。沒做完的,明天接着做就是了。熬壞了身體,可怎麼是好?”
凌絕塵也心疼,但熟知顧夜脾性的他知道,小姑娘一制起藥來,就進入的忘我的境界,不吃飯、不睡覺,有時候連水都不怎麼喝,只爲了不排便。
“那就吃拌麪吧!把雞湯熱了,先喝碗雞湯潤潤腸胃……”雞湯和澆頭都是現成的,花好手腳利索,把面下好,放在冷水中淘了淘,澆上澆頭,總共沒超過一刻鐘。顧夜將就着吃了一碗麪,喝了一小碗雞湯,又開始忙活起來。
旁邊的藥童,沒想到場中還有女藥童,再加上月圓的樣貌清秀可人,充滿青春活力,吸引了不少碾藥的藥童的視線。有的光顧看她了,腳下一個沒留神,踩了空,一屁股坐在地上。
聞着香味過來蹭飯的藥聖,嫌棄地瞪了鎮國公一眼:“你能不能別老實轉悠過來,轉悠過去的,我老人家看着眼暈。凌小子說得沒錯,我徒兒心中自有定數。你就別跟着瞎操心了!”
藥童的年歲都不大,見狀忍不住鬨堂大笑起來。監考的藥師,發現這邊的情況,來了好幾個過來維持秩序。
他嘆了口氣道:“別擔心,小姑娘心裡有數呢。她今天要完成自己規定的步驟,要不然即便強迫她去睡,也睡不安穩。”
到下午時候,所有的工作完成,便是細細地調配了。這一步是不能假以人手的。顧夜拿了一杆小秤,細細地稱着克數。每到這個時候,顧夜就無比懷念前世的電子秤。
果然,月上三更時,場中的燭光熄滅了。那個小小的身影,爬進了帳篷中。顧夜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周圍不知道是哪個藥師,呼嚕打得震天響,她往耳朵裡塞了隔音耳塞,都無濟於事。
月圓翻了個白眼,加快了碾藥的動作。她本身有功夫在身,又是做熟練的。很快便在衆藥童驚掉下巴的目光中,帶着碾好的藥回到自家姑娘身邊。
顧夜喝了碗蛋花雞湯,就開始今天的製藥。她讓月圓把炮製好的藥材拿去粉碎。碾藥是在固定的場所,一長溜的凳子,一排整齊的鐵藥碾。月圓把藥放進鐵藥碾中,兩腳蹬着碾中的滾輪,熟練地碾起藥來。
傍晚時分,顧夜把配好的金瘡藥,又仔細檢驗了一下,才分包成五個小包,朝着評委席走去。
炎國藥師會的會長,對她極其客氣,笑容滿面地道:“顧姑娘,這一場,你可是第一個交任務的。”
大藥會上,高等藥師科考的評定,是不能本國藥師進行的。炎國藥師會的一個九級藥師,收下了她的藥,五個評委認真地檢驗起來。因爲她這金瘡藥是獨門秘方,評委也不能證明其療效。便讓人去附近的醫館,挑選適合的傷者過來臨牀試用。
顧夜的金瘡藥,可是經過東靈國軍隊的認可,專門供應軍中的。自然不怕被檢驗。高級藥師評判一般不會當場給出,有時候後期評判的時間,比考覈的時間還要長。
不過,顧夜顯然是幸運的。很快一個滿頭是血的壯漢,被擡了過來。據說,是跟人打架鬥毆,被人用棍子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