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英跟在女兒身後,來到了楊廣文的房間。敲門進去後,秦宗英看清脖子上用什麼固定住的那個身影,不禁露出了激動的神情——是他,雖然身量高大了些,面容成熟了些,但那熟悉的眉眼,正是他的小師弟!
“阿文!”秦宗英輕輕叫了句。
聽到記憶中熟悉的稱呼,在牀上閉目養神的楊廣文,猛地睜開了眼睛。仔細在背光的身影臉上辨認着,他突然激動地坐直了身子,張了張嘴巴,無聲地喊了句:“二師兄!”
“冷靜!千萬要冷靜!!您冷靜一下自己,別掙裂了傷口!!”秦夢萱趕緊上前查看他脖子上的傷口,見並未滲出血跡,才暗暗鬆了口氣。
秦宗英擔心地看着他,見他沒事,才道:“阿文,別激動!你先平復一下。這麼多年,你去了哪兒?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一旁的林娘子,知道相公這兩日還是少開口爲妙,趕忙替相公把他這十年的經歷簡單地講述了一遍:“相公一恢復記憶,就收拾行裝回醫王閣。不料路上卻遇到了岑中五霸……”
秦宗英一聽這岑中五霸竟然對小師弟痛下殺手,咬牙切齒地道:“他們明知道你是醫王閣的弟子,居然還敢對你動手?當我們醫王閣的絕殺令是擺設嗎?阿文,你放心,師兄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
“二師兄,萱萱已經幫我們討回公道了!那岑中五霸,現在就是不死也被送往官府。他們惡行累累,官府肯定不會饒過他們的!”楊廣文遇到了二師兄,哪裡還忍得住,聲音雖輕,卻帶着誇讚的語氣。
秦宗英驚訝地看向自家女兒——閨女什麼時候這麼出息了?卻見女兒不停地給他使眼色,便笑着道:“小孩子,就會瞎胡鬧!師弟就別誇她了,尾巴要翹上天了!”
楊廣文想到小姑娘傲嬌的可愛表情,笑了笑,剛想開口,手中被自家娘子塞了一塊畫板。林娘子嗔怪地瞪他一眼,道:“師侄女說了,你現在不能開口說話。要是傷口惡化,別想她能給你好臉色看!”
楊廣文在板子上的白紙上寫着:二師兄,萱萱的醫術可真了不得!要不是遇上她,我這條命,就交代在那個林子裡了!咱們醫王閣,從哪學來這麼厲害的醫術?
二師兄,這位小姑娘也是咱們閣裡的?她昨天照顧我到天亮,還沒謝謝她呢。楊廣文衝秦夢萱笑笑。
楊廣文想點頭,卻被脖子上的固定器限制住了。他在板子上寫了個“好”字,又道:萱萱呢,也跟你一起去拜壽吧?我要是有這麼能耐的閨女,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我女兒!
秦宗英又看了女兒一眼,敢給師叔臉色看?不像是溫婉文靜的女兒能做出來的呀?其中定有內情!
楊廣文眨眨眼睛,寫道:是的!你明日跟着你爹去吧,讓二師兄把你介紹給相熟的長輩。你明年就及笄了,不能總躲在閣裡不見人!
秦夢萱瞥了自家老爹一眼。她怎麼從最後一句話中,聽到了酸酸的味道?難道,小師叔的天賦真的好到,讓爹爹羨慕的地步?不知道,跟小姐姐相比,又如何?
秦宗英聽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小師弟這是把女兒的小姐妹,當做他閨女了。想解釋一番,又覺得現在不是恰當的時候。先讓師弟誤會着吧,等回到閣裡,再細細跟他說。
“……小師叔,實不相瞞,我是從閣裡偷偷跑出來的。這次出門,我收穫挺大的,不想這麼早回去。所以,我可能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我每當您是外人才跟您說的,師叔可不能一轉頭泄密給我爹啊!我要是被捉回去,以後可就沒有機會出來歷練了。你都不知道,我爺爺管我管多緊!”顧夜有種今天晚上就溜走的衝動。
顧夜乾笑兩聲,道:“沒……沒呢!或許錯過了!我……爹,來給鄭老爺子賀壽的吧?”
楊廣文想想師父的嚴厲,越發覺得萱萱可能是對長輩懷有畏懼之心,纔會把自己的真實性格藏起來。他在紙上寫着:二師兄,萱萱已經很好了,你和師父不要給她太大的壓力。
秦夢萱有些慌亂,心虛地轉移話題道:“我好想聽到隔壁有動靜,一定是姐姐回來了。我去看看她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說完,匆匆忙忙地出來了。
害羞?想起小姑娘飛揚的神情,狡黠的雙眸,凌厲的話語——似乎跟“害羞”這個詞無關呢。難道他們說的不是一個人?不對,人家爹爹總不能認錯人吧?小姑娘在父母長輩面前,總要收斂一些的。
楊廣文想到昨晚他剛醒來,被師侄女氣呼呼地說了一通,不再堅持開口。他不是怕這個小侄女,而是怕再給她添麻煩。昨晚,小侄女守了他一夜,天快亮纔回的房間。一想到這兒,他就有些愧疚。
捧着雞湯上樓的顧夜,察覺到秦宗英的目光。喲,是個美型大叔呢。俊美儒雅,風度翩翩,挺吸引人的。兩人視線交錯,顧夜很大方地衝他微微一笑,點頭而過。
楊廣文含笑看着師侄女,這就是二師兄口中“害羞”的小萱萱?平時在閣裡,這小姑娘是有多壓抑啊,纔會在外如此放飛自我。張揚卻有度,挺好!
“你先休息,有什麼話,等你好些了,再詳談。我這次是奉命來給鄭伯伯賀壽的,能遇上師弟真是意外之喜。那個……你師侄女怎麼說?你的傷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秦宗英問道。
在看看領口上的標識,居然還是個中級藥師,雖然只是四級,但她小小年紀又要學醫又要學藥,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有些不太贊同她背後的家族。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學得太雜,注意力分散,會毀掉一個天才的!
顧夜推開了楊廣文夫婦的門:“雞湯來嘍!我剛剛出門,聽說張記的雞湯不錯,給小師叔打包了一份,別太感動!小嬸嬸也多喝點,你現在一個人喝兩個人補!”
秦宗英想了想,道:“我還要在這兒停留幾日。不如師弟在這客棧裡養着,等賀完壽跟我一起回去。爹要是知道阿文你還活着,不知道有多開心呢。從小,爹就最疼你!”
秦夢萱一臉懵:沒有啊!爹最疼她了。爺爺有時候都數落爹,說他對自己是溺愛、捧殺。爺爺呢,雖然嚴格些,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慈愛的——不過,這次要是她被抓回去,就未必了!
壓力?我有給你壓力嗎?秦宗英用眼神問自家閨女。
楊廣文在板子上寫道:已經無礙了,再養上幾日,拆了線就能正常飲食和說話了。不過,萱萱叮囑過,兩個月內頸部不要做劇烈的動作。
剛剛你爹過來了。楊廣文在畫板上寫道。
顧夜臉色微微一僵,舌頭有些打轉:“什麼?我爹?”她爹現在估計還在回東靈的路上呢,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只有一個可能,是秦夢萱她爹。唉,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要不要……今晚偷偷溜走?
秦宗英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地道:“萱萱有些害羞,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
眼睛清,心思正,女兒看人的眼光還行,這小姐妹可以相交。秦宗英回以微笑,跟小姑娘擦肩而過。
秦宗英笑着道:“阿文,你先歇着吧,我先回鄭家別院了。”
“是啊,剛剛離開不久,萱萱沒有遇上嗎?”林娘子接過雞湯,柔柔地笑着問道。
從師弟的房間出來,秦宗英跟一個大眼睛,身材嬌小的小姑娘擦身而過。對方身上散發的淡淡藥香,吸引了他在注意力。他轉眸看過去,這不是跟女兒交換身份的小姑娘嗎?此時竟然換上了一身藥師服,難道……她除了醫者的身份,還是一個藥師?
楊廣文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大,居然是瞞着閣裡出來的。他繼續寫道:那也得跟你爹見一面,讓他安心。你爹不是古板的人,應該會……放你一馬吧。
“我爹是挺疼我的,但是也不是無條件地寵溺。他……見了我,肯定會把我綁起來拎回去的。爺爺會打我手板……我還是過些時候,再回閣裡請罪吧。到時候小師叔傷也該好了,您替我在爺爺面前求求情,我的手板說不定能躲過一劫。”顧夜露出拜託拜託的表情。
她祈求的小目光,沒有人捨得拒絕她。楊廣文好笑地道:那好吧!不過,你還是要給你爹寫封平安信,讓他安心。明天一早就走嗎?鄭老爺子的壽宴一定挺熱鬧的,你確定不去瞧瞧?
“雖然我很想去湊個熱鬧,但是風險太大。我還是趕緊撤吧!那什麼,小師叔,這雞湯你們先喝着,一會兒我讓人給小嬸嬸送藥膳和安胎藥……”顧夜一出楊廣文的房間,立刻回到自己的——小月圓,趕緊撤,馬甲要被扒了。
“姐姐回來了!晚上咱們去吃什麼?”一進房間,就迎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顧夜推回去看了看房門,她沒走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