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繼續隱藏在迷霧之後，不願意主動撥開它。而現在，是迷霧自己要散開。她只能順應這個趨勢。
於是，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以後，冉小梨便沉聲應了，“好，什麼時候？”
得到冉小梨肯定的回答，林文殊激動的肩膀都有些顫抖了。他握着手機，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復了自己的氣息，只是心跳依舊不受控制，將早就選好的時間地點報了出去，“晚上六點，B市的金生百貨一樓尋之咖啡廳，我一會兒把具體地址再發給你一遍。”
B市？金生百貨？冉小梨握着手機想着窗外看出去，這棟大樓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金生百貨。
她秀眉蹙緊，眸中是凝重的神色，一股寒意從她背後騰昇起來。
難道…“你跟蹤我。”
冉小梨說這話，是肯定的語氣。
“是，我是跟蹤了你。可我這是爲了能把事情跟你說清楚，在A市我一直找不到機會，所以……”
聽筒裡，是林文殊有些急切的解釋。
跟蹤這種事情，冉小梨面對的多了，也不覺得奇怪。但像林文殊這麼理所當然的，她還是頭一次見。
冷冷勾起嘴角，冉小梨涼涼說道：“行了，不用解釋了，見面再說。”
察覺到冉小梨不高興的語氣，林文殊有些慌，但他也理解冉小梨此時的心情，所以只是低聲說了句，“好，一會兒見。”
等見面了，就好了，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只要能被她正眼相看，能和她好好說幾句話，他就會很開心的。
於是，當他看到冉小梨時，只顧着盯着她看。好半天才抽回思緒，喚了她一聲。
自從上次在A大那匆匆一聚，林文殊再也沒像現在這樣，這麼近地坐在冉小梨面前，看她，跟她說話。
這一切，好像是一場夢一樣。
冉小梨眉頭皺的像是川字，而且久久都舒展不開，在林文殊當面叫出了“珊珊”二字之後，冉小梨更是覺得難受的很。
但她不想在稱呼上跟林文殊多費脣舌，她不需要糾正他，告訴他她現在叫什麼。
“說事吧。”冉小梨正襟危坐，一副拒絕閒聊的口吻。
心裡想了好多話，可是林文殊悲哀地發現，他一句都沒辦法跟冉小梨講。對冉小梨來說，他就是個有過一面之交的陌生人，或許就是他人生中一個不需要記住容貌的甲乙丙丁。
她能理他，只因爲他將要說的，壓在心裡十年的秘密。
林文殊一雙眼睛緊鎖着冉小梨的臉，在她不耐的目光中，直接切入正題，“十年前，你被綁架的時候，我也在倉庫裡。”
什麼！雖然冉小梨習慣了掩藏情緒，但在林文殊說出這種話的這一刻，她還是瞪大了雙眼，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林文殊將冉小梨臉上的神色變化收在眼底，心裡小小地得意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將他篩選過的幾張照片拿出來，推到冉小梨面前。
他低聲說：“這是我躲在倉庫的暗室裡，拍到的照片。”
面前四張照片在冉小梨一字排開，她很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女生，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被綁在椅子上，手腳都遭了束縛，嘴巴被黑色的膠帶粘着，眼睛被黑色的布條蒙着。
幾張照片的角度都差不多，只是時間有跨度。這些照片，都是冉小梨被綁在椅子上，衣衫完好的照片。
看完，冉小梨的心往下沉了沉。既然他在倉庫，那他一定看到了那一幕吧。她擡眼，第一次直視林文殊有些抑鬱的眼睛。
那雙眼睛雖然略有些混濁，但是裡面的笑，卻是那種知道一切的眼神，那種勝券在握的眼神。
冉小梨知道，林文殊一定也看到了那一幕。
她臉色黑了幾分，臉上的血色悄悄散去。
“你在那兒多久了？”這個問題，冉小梨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能問出聲來的。
“在綁匪帶你們進去之後不久，我就在那。”林文殊誠實地回答了冉小梨的問題，又扯出一個有些彆扭的微笑，補充道：“一直到你們被救出，我才離開。”
冉小梨放在腿上的雙手，漸漸緊握。
雖然那件事對她的影響已經在悄悄變淡，但突然多了一個見證者，而這個見證者還站在了她面前，她怎麼能不覺得恥辱呢。
因爲心情突然的跌宕，冉小梨忽略了林文殊話裡的“你們”兩個字。她抿着脣，沉默地看着桌面。
林文殊一直注視着冉小梨，看着她的臉色，從淡然變到不耐煩，變到不悅，再到現在這樣複雜的蒼白。
他有些心疼，他的珊珊啊，這些年受了多少罪啊。十年過去了，那件事對她的影響還是那麼大。
如果當時他知道事情以後，不是留在那“觀賞”凌雲珊被綁的，掙扎的樣子，而是報了警，她的珊珊也不至於會像現在這樣。
但倒過來想一想，如果他那時候報了警，恐怕這輩子，他都沒機會和凌雲珊這樣面對面地坐在一起了。
所以，有得必有失。
畢竟傷口總會癒合，可是機會卻並不是總能有的。
許久之後，冉小梨才從胡亂的回憶中將自己帶出來，神情淡漠冷峭，又變回了剛開始時候水火不侵的樣子。
“你說的另外的幕後之人，是誰？”
她的聲音清冷，帶着某種獨特的命令味道。端正嚴峻的模樣，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讓人忍不住想要俯首稱臣。
林文殊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躁動起來，他有些興奮地扯開嘴角，滔滔不絕道：“我在裡面，看到非禮你的綁匪到邊上接了個電話，然後他們就對你們動了手。那個接電話的綁匪離我很近，我清楚地聽到他叫對方徐總，還提到了星宇集團。你想想看，H市還有哪個徐家還有哪個星宇集團？”
聽林文殊激動地把事情說完，冉小梨陷入了沉思裡。徐家的星宇集團，就是何熙雯說的那個徐安也就是那時一起籌備工作的徐安學長。
和徐安一起工作的時候，初中部有許多相處的不錯的女生讓她給帶情書。耳邊還總聽身邊的人說徐安的家世，各種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