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真是曉得心疼自己,記着蘇煥一句話了,這會兒知道做戲要有餘地,真沒扎幾深,哼哼得倒厲害,雷聲大雨點小。
住院都不需要咩,醫生在她驚喊鬼叫裡給她包紮,問,“怎麼刀扎這兒了?”她不叫了,臉上掛着淚,微撅嘴看別處。成樂哂笑說,“神經了,扎着玩兒唄。”醫生看這對小男女,擺明鬧着彆扭,沒問了。
“醫生說不住院。”見成樂還是給她開了個燒錢的單人間,被抱着的她就扳,
成樂蹙着眉頭,累喲,輕聲說,“你饒了我好不好,就住一晚上,這醫院啥都現成的,你一會兒又疼得哇哇叫,至少還有人幫我給你撅一針叫你消停。”春十咬嘴巴,頭側一邊,不扳了。
把她安頓好,成樂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就見這貨很沒良心地已經睡着了。得,今兒她確實鬧得夠歡騰,也累了。
成樂過來把牀頭燈扭成弱光,輕輕開門出去了。
走廊上,成樂一個電話直接打給老棋,
“棋哥,怒春十這邊怎麼回事。”
語氣沉。“招納怒春十”這件事他只跟老棋提起過,並未細談,卻沒想……
果然聽見老棋輕笑,語氣一向的柔和緩慢,“找上你了?”
“嗯。”成樂的口氣聽得出不高興,老棋更放緩語調,“既然覺着她是個人才,就極力爭取爭取吧,手段是極端了點,只要見效不是。”
“你告訴小瀆了?”
老棋使得出這樣的手段,卻未必狠得下這心如此“雷厲風行”往最痛上逼一個女孩兒,這是小瀆的心腸。
老棋沒有正面回答,不過輕嘆了口氣,“好好安撫安撫她吧,既然你說她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她會記着你這情兒,今後好好補償她就是。”
成樂掛了電話。這就是趙小瀆,所有的考量就像朵曼陀羅,一個局設出來,環環相扣,嚴絲合縫,每一個細節都漂亮得無與倫比,不在乎有多毒,只在乎從頭到尾是不是精緻絕倫,把人心碾碎與否……
整了整心腸,成樂輕輕出了口氣。忠,終究還是落心底吶,不能“辜負”了小瀆的“心意”……
成樂就在走廊長椅上兩手環胸低頭眯了一小會兒。不進去守着她或許也是想斬斷那點點冒出的柔意……
“成樂!”
成樂一下驚醒,定定神,聽見是裡頭她在號喪般喊,“成樂!”生怕他跑了。
成樂抹了把臉。人心真不可測,你說小瀆掏心精準,看似一網就把裡面那位網進局,她也確實按着步驟在走:這會兒怕他跑了必定是因還有求於他。
但是,你能說裡面那位就沒一點和小瀆類似的染毒小心腸?
她又何嘗不是在設個小局框自己?
這一刀明顯留了後路地紮下去,可謂摸着石頭過河:是他乾的,一了百了,沒準還來個“小陷害”,告他傷人,訛他一個“人情”救她叔兒;不是他乾的,就是“裝可憐博同情攻勢”了,求他一個“人情”救叔兒。
咳,同樣都是七竅玲瓏心,不過一個明着膽大毒,一個暗着小膽算計罷了。
這麼一想,成樂又真爲這貨哭笑不得起來,看看下步她怎麼演。
還是猜錯了,
進來了這一瞧,猜錯了,“瞬間變性情”這點,她比小瀆都厲害。
首先,見他進來了,她就一副放心了的模樣。
朝他一笑,有些羞澀,有些虛弱。見鬼好不好,她那點腿傷至於搞得像大病一場嗎!
拍拍牀鋪,示意他過來坐,成樂大方走近坐了下來,扭頭看她,
她靠着,兩手放腿上捏着手指頭,大家閨秀般端莊,微低頭,不看他了,只說自己的,
“我考慮了下,那活兒我接了。”
成樂以爲她一定先走“苦情”路線,哭啼一陣兒博了同情再摸到正題呢,
哪想,她如此“氣魄”進來就直插主題!
“沒條件?”
成樂又以爲她會“順坡下”,拋出“救叔兒”請求,
哪想,又錯。
她搖搖頭,嘆口多麼“生計難爲”的氣,“着實錢是個好東西,我想透了,我叔兒那案子總不過一個錢鬧的,再如何翻案,不就是要賠錢?既然如此,我就努力掙唄。對了,不犯法的是吧。”她擡頭問一聲,
成樂點頭,“犯法還叫你去做,那纔是真害你。”
突然,成樂竟然有些心空。她這也算“進套完局”了,卻還是像走了不同的路線,張揚了下小骨氣,舒展了下小心機,透着可愛,又透着悲涼……成樂抿抿嘴,竟然有點想告訴她真相!……還是忍住了。
忍得好,因爲成樂最後還是問了句,“那,你叔兒怎麼辦。”
牀上的女孩兒向後靠了靠,
成樂永遠記住了她這時候的眼神,
透着的機靈那樣澄澈,同時,動人心懷的,又那樣滄桑,
“我覺得,只要我答應了這活兒,我叔兒自然會好了,管它是權還是錢的事兒呢。”小聲,她扭過了頭去,合上了眼。
原來,她什麼都明白,不跟他再翻臉罷了。
這就是怒春十,大智若愚,大愚若智,真分不清楚……還是不分清楚好。
怒春十接着的第一樁差事,是在“梵恏金色大廳”vip層正中最好的位置訂兩張票,然後送至“帝國大廊”酒店總服務檯,只要告知交予頂層套房貴賓即可。成樂交代過,除非萬不得已,她一般是不露面直接與“貴賓”碰面的,相當於,她只管安排,至於具體執行,譬如接送,有另一套人馬。
這樣也好,春十的工作簡單了許多,且,報酬着實豐厚。她有底薪,另,像如此訂票訂餐,只要她出示一張印有半邊骷髏的名牌,均享有折扣,她個人也有積分式收入。
第一樁事辦得很順利,酒店那邊很恭敬回來一個短信:您所託付之物已經送至貴客手中。怒春十舒了口氣,剛合上手機,電話又來了,一看,主子小蘇。
“喂,”不覺有點zhe。蘇煥現在在她手機裡的名號叫“美人兒,我得撈回本”。
“吃了麼,”蘇煥現在對她有點像餵豬,開口第一句總是這,
“沒吃。”而豬也相當自覺,吃了再多的也說“沒吃”,因爲着實饞,蘇煥無論帶她去哪裡吃,絕對都能打開她的新味覺,精緻,好看,好吃。
“嗯,”看來養豬的也蠻滿意,“一會兒你來**接我。”掛了電話。
對了,小怒還有件事得抱怨,小蘇大人越來越不喜歡開車了,恨不得他去南極都叫她開飛機去接!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