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味道薰到讓人感覺這個地方不可能有活人,有的只能是活死人。
但是這個地方確實有活人。
屋內有一個大罐子,在東北這種大罐子是拿來醃鹹菜的,在古代這種大罐子可能是用來養魚的,顧嵐捏着夾着尾巴的狗帶着老太太來到罐子旁邊……
罐子上面蓋着一個長着苔蘚的半腐爛的木蓋子。
她走到罐子前時,那種腐爛的惡臭越來越重了,門口幾個男人互看一眼,他們都沒有動,而被顧嵐一腳踹飛的男人扶着腰一臉兇相地走到了屋內。
扶着腰的男人對顧嵐大喊。
“你這個家畜,你要對我養的替身做什麼?這是我養的家畜——!”
顧嵐根本沒扭過頭看他,顧嵐看着大罐子裡,對門口的男人淡淡地說了句。
“有本事叫,有本事進來說話,別站在門口,慫成個這個樣子你還好意思扯着嗓門喊?滾進來說話。”
男人在門口叫囂,但是他還真不敢進來,聽到顧嵐的話他在門口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爲啥,就是不想太靠近顧嵐……
他覺得顧嵐這玩意兒,有點邪乎。
顧嵐沒有看他,而是緊緊盯着大罐子,門外和屋內都安靜下來,才能看到屋子內輕輕的呼吸聲,那種呼吸聲聽起來就小心翼翼,似乎大聲呼吸就會死一般。
顧嵐一手捏着狗,另一隻手緩緩地掀開大罐子上的蓋子。
蓋子打開,屋內昏暗的光線進入罐子內,罐子裡一個完全不像人的“東西”蜷縮着身子,將自己已經扭曲的身體向罐子的更深處縮進去。
有光線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半邊頭髮是血液乾涸的頭皮,另一半頭髮是稀疏長髮的頭頂。
顧嵐靜靜地看着,她下意識不敢做出什麼有更大響動的動作,怕驚到裡面完全不像是人的人,罐子裡的人將頭往深處藏,他從未擡頭,他也沒有去看顧嵐。
空氣中的呼吸都安靜下來……
顧嵐知道一些古代有記載的,很奇葩的治療方法,比如用嘴舔來治療痔瘡、吃多了積食通過喝童子尿來緩解、紫河車(胎盤)用來治身體虛弱、狂犬病用狗腦塗抹、肺癆用人血饅頭來救治等等。
在醫學不發達的年代,什麼都可能發生。
老太太看着顧嵐神色複雜的臉,看着顧嵐半邊都是紋身的臉,她明白,眼前這個男……女……性別不詳的孩子肯定是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老太太低聲給顧嵐解釋道。
“這是一種特殊的替身……這家主人的身體曾經是畸形的,所以會把替身關在罐子裡,替身越扭曲,主人的身體就會越好。我想,他的身體骨骼應該已經被折斷了……”
顧嵐聽到這裡內心一股怒氣涌了出來。
她在花胤的夢境裡瞭解到關於替身的東西,她可憐花胤,也知道村子裡還有很多很多可憐的人,但是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她以爲自己已經能夠接受了……
但看到這種關在罐子裡的人時,她內心的憤怒如同噴發的火山一般無法遏制。
顧嵐問老太太,“你覺得,該怎麼救他?我有一個想法。”
老太太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救他,但是村子裡每家每戶都有這樣的替身,你原來也是從這個村子裡跑出去的不是……你還是最低等的替死替身。”
“你能救一個人,還能救全村的人麼?救了他,他也是個殘廢,在這個世界上,廢物是活不下去的……”
老太太還沒有說完,顧嵐就打斷了她的話。
顧嵐用很平靜的語氣說道,“誰說不可以。”
顧嵐此時此刻突然明白了在花胤夢境裡她看到的世界爲什麼是那個樣子,在那個夢境裡行走的“人”可能是“曾經的鬼”,而“曾經的鬼”變成了人。
夢境如果是現在的延續,那麼,這些曾經飽受虐待的人從絕境之中解脫出來會成爲新的施暴者……這個村子仍舊會是一個鬼村……
如果結局已經註定,還會有人繼續選擇麼?
顧嵐只是想了一下,她覺得,什麼過去和現在糾結根本沒有意思,就算以後這個村子會變成鬼村,但那又怎麼樣。
不可能見到這種情況不救的……
絕對不可能。
顧嵐扭過頭看了老太太一眼,她對老太太說,“在這裡等我。我對於他們用大罐子裝人的技術和這種技術的起因非常好奇……”
老太太還想說什麼,顧嵐已經拎着狗出了門。
顧嵐的戰鬥力到底怎麼樣,還很難說,如果西村和東村一樣團結,所有人都追着顧嵐想要殺死顧嵐,那顧嵐也只能和在東村一樣逃跑。
但西村完全不一樣,每個人都是披着人皮的最自私的鬼。
他們能夠用“人”來替自己抵擋災禍,又怎麼忍心讓自己辛苦保護的性命暴露在危險之下,人性使然,他們察覺到顧嵐身上的危險第一時間就是想要叫更強的人來幫助他們。
可惜的是現在沒有這個人。
這裡最強的就是顧嵐,顧嵐只想要欺負他們。
顧嵐走到門口,直接說,“我只要一個人,就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其他的人我不管也不傷害,你們可以走了,別在這裡看戲別在這裡妨礙我。”
顧嵐說完之後,其他人都果斷離開,顧嵐直接伸出手將色厲內荏的房子主人一把拽進了屋內,在屋內找到繩索將人和狗捆在一起,幾乎把兩個傢伙捆成糉子。
狗身上的眼睛被擠壓貌似爆了一個,發出了很噁心的爆裂聲。
屋子的主人被捆緊之後身上的骨骼發出了骨骼錯位的聲音。
綁着男人的時候,顧嵐就發現這個男人的身體很不對勁,他的骨骼貌似是被打斷後重新接上的,很多關節可以扭成完全不像是人類可以做到的角度。
老太太看着顧嵐做的一切,她很想參與,於是她走到顧嵐的身邊陪顧嵐一起將在罐子裡的人撈了出來。
顧嵐彎下腰,將罐子裡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抱出來。
那個裡面的“東西”被抱出來後身體因爲恐懼而痙攣,他的頭很低,似乎已經完全擡不起來了,身體完全是罐子的形狀,抱出來也像是一個球,而且,他似乎已經完全不會舒展身體。
顧嵐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露出半邊頭皮和紋身的頭。
此時老太太溫聲安慰道,“別怕了,沒事了,我們來救你了。”
被抱出來的人沒有任何反應,顧嵐伸出手悄悄地將他和身體蜷縮在一起的頭部旁邊的頭髮撩起來,發現他的耳朵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兩個可怕的洞。
顧嵐的手僵了一下。
老太太也倒吸了一口氣,“他們挖掉了他的耳朵。這個屋主人的條件可能不太好,很可能一家人共用一個替身。”
這又是顧嵐聽到了新的說法。
但是她沒有問“替身還能共用”之類的問題,她雙手抱着這個蜷縮成一團貌似不能夠被稱爲人類的傢伙,內心的怒意無法抑制的蔓延。
這個世界有病,病得更厲害。
如果屋子的男主人曾經四肢斷裂之後,通過折磨“替身”,他的身體詭異的變好了。
這可能纔是這個世界徹底畸形病變的根源。
爲了活,爲了自己能夠活着,人類能夠做出的事情往往會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和底線,讓同類看到後遍體生寒……但是也不能這麼說,因爲有人共情的是“施暴者”,無法感受到被害者的絕望。
顧嵐動作輕柔地將“一團人”放在了屋子內尚且能夠被稱爲牀的地方,她自言自語的話彷彿要說給自己聽。
“從你身上得到的,他們都得還回去。”
蜷縮成一團的人沒有任何的反應。
顧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將屋主人的骨骼捏斷,塞進了罐子裡。
罐子地步有很多排泄物,排泄物都凝固了異常骯髒,男人瘋狂地掙扎嚎叫,他絕望地怒吼着。
“不——不要啊!我不想進罐子裡……我不想再進罐子裡了……”
這個再字,讓顧嵐的董遵頓了頓,但是她沒有說話,而是將男人塞進了罐子裡,她順手將旁邊的蓋子蓋上,扭過頭對老太太說。
“先這樣吧。我抱着那個人,你牽着狗,我們去找村長。”
老太太蹙着眉頭,扭過頭看了一眼在牀上的人,“他……帶着不太方便,這裡很危險,你本來就是替身長得很引人注目,帶着他,我們可能都會死。”
老太太說的很現實。
顧嵐說,“可是留下來,他絕對會很慘,我們路還長,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不知道是不是顧嵐的錯覺,她好像看到這個男人的眼神透過頭髮裡看了出來。
這個可憐的人眼裡有一種很邪惡的……彷彿什麼東西得逞的光芒。
等顧嵐仔細看去,對方已經縮成了一個球,無助弱小又可憐……
顧嵐裝作沒看見,她將狗拴好,牽狗繩纏在手腕上,雙手抱着一個散發着惡臭的人形球,關上屋門之後向着村長的方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