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章 凱旋在子夜
孟志豪發泄了一通後,又回到樹林中和馮垚對了對錶,問:“你那個病毒,真的行嗎?”
“我相信病毒製作者不是瞎吹牛。”馮垚很肯定地說完,又理解地說:“孟營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保證,這次是我們最好的行動機會。”
孟志豪點頭,同意了他的判斷。
他帶着小分隊潛伏敵後已經一天一夜,除了放出幾個雙人小組敲掉了“藍軍”的幾個後勤油料補給點之外,並沒有多大的作爲。
因爲,他最重要的作戰任務是“斬首”。
但是這個任務執行起來,可比“藍軍”特戰隊困難多了。因爲“藍軍”的兵力雄厚,對前敵指揮所的守衛也比“紅軍”嚴密得多。
他的特戰分隊雖然早就盯上了“藍軍”指揮所,也很想報“紅軍”的一號指揮所被端掉的一箭之仇;但是,他和他的隊員們卻一直隱忍不發,沒有打草驚蛇。
他們就像狼一樣——即使是在最飢餓的時候,也會耐心地等待對手露出破綻,找到那一擊必中、致敵死命的機會。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根據馮垚那位計算機高手朋友的描述,辣妹病毒是一個邏輯炸彈,會在感染電腦5小時後發作,從而引發網絡阻塞和癱瘓。
而“紅軍”特戰隊的進攻,就需要這麼一個“藍軍”指揮所陷入混亂的機會。
蒲英在夏助理啓動病毒時,曾經看過電腦顯示的時間,當時正是下午3點55分。
隨着8點50分的到來,所有特戰隊員都做好了立刻出擊的準備。
當晚的月色很好,但是“藍軍”的燈火管制嚴格,指揮所營地的附近一直黑漆漆的,很少見到亮光。
忽然。肖勇從高清望遠鏡中發現,“藍軍”營地中人影多了起來,也出現了很多凌亂的光線——那是人員快速進出營帳時漏出來的光亮。
肖勇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進入了一間被他命名爲2號營的野戰帳篷。
另一名特戰隊員也從攜帶的電磁監視儀中發現,“藍軍”營地的電磁通信信號突然增強。
肖勇因此果斷地向孟營長報告:“頭兒,藍軍指揮所出現異動,主要集中在2號帳篷。那裡應該就是藍軍的指揮帳篷,這也和我們原先的觀察推測相一致。”
孟志豪看看錶:8點57分。
除去人員處理和反應的時間,和預測的病毒發作引起敵人混亂的時間,完全吻合。
“紅軍”的最佳反擊時機到了!
孟志豪的神情,一反剛纔和蒲英聊天時的輕鬆憊懶。變得嚴肅果決起來——“全體注意,黃雀行動開始!”
隨着孟營長的命令一發出,所有人分成兩人一組。將隱藏在樹林中的動力三角翼推了出來。
發動機“突突突”地轟鳴起來,特戰隊員們推着這小飛機滑跑了一段後,紛紛跳了上去。
不一會兒,一架架三角翼如同蝙蝠一樣飛向夜空,以數百公里的時速向“藍軍”營地撲去。
蒲英由孟營長親自帶着飛行。
這當然是她第一次坐這種小飛機。感覺比哈利波特騎的飛天掃帚更加有趣和魔幻。
撲面而來的冷風颳得臉上生疼,月光下可以看到地面上模糊的景物飛快地向後退去——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真的很刺激。
但是,也許是受到風力的影響,這三角翼飛行得並不是很平穩,時不時會變幻方向。或是傾斜側飛。
蒲英眼中的地平線,此時就像蹺蹺板一樣,晃來晃去得讓人眼暈。
她並不知道。這是孟營長有意將三角翼飛得這麼驚險。
但是,蒲英並沒有感到害怕,而是一手更抓緊了護欄,另一手緊握着武器,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藍軍”營地中隱約的燈光。
孟志豪發覺背後的女兵一直呼吸平穩。安靜不語,更是大起愛才之心。
三公里的距離。眨眼即到。
“藍軍”的那些遊動哨、暗哨、警戒哨們,根本都來不及反應。他們剛剛聽到天際傳來奇怪的馬達轟鳴聲,剛剛將手中的探照燈照向天空,剛剛發出“敵襲!”的警示語,就被空中的肖勇等神槍手連發數槍——槍槍命中,地面上騰起一股股紅煙。
但是,那幾盞探照燈雖然也中了槍,卻沒有滅。
“屎特!”孟志豪罵了一句粗話。
這種情況,在演習中經常發生。所以,狙擊手是最吃虧的,真正的戰力往往因爲受到演習道具的限制,而不能完全發揮出來。
“攻擊!再攻擊!”孟營長大吼着,指揮隊員們發起強攻。
火力突擊組的隊員,乘坐動力三角翼在營地上空反覆俯衝,或用機槍掃射,或是投下一串串手雷和炸藥,將營地內外的警衛殺傷了大半。但是,這裡有重兵把守,聞聲趕來的警衛依然源源不絕。
蒲英也投入了這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她無所顧忌地端着槍,向地面打出一串串長點射。
噠噠噠的槍聲,槍口吞吐的炫目火焰,還有彈殼不斷蹦出而產生的脆響,讓她忍不住血脈賁張。
難怪那麼多人喜歡玩cs之類的戰爭遊戲——暴力因子,大概隱藏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吧?就連蒲英也不例外。
此刻,她就是覺得,打槍真得很過癮。
地面的“藍軍”受到突然打擊,軍官們又大多集中在2號帳篷,一時沒有組織起有效還擊。而外周的防空和警戒部隊,都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高速的動力三角翼低空突破了。
在這一點上,“紅軍”特戰分隊和“藍軍”的飛鷹們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紅軍”沒有戀戰,很快就從三角翼上跳了下來,直撲2號目標。
帳內的“藍軍”軍官們聽到動靜,早已經拔出手槍瞄着帳篷的門口。不料,十幾枚哧哧冒煙的手雷,直接從窗口和門口飛了進來。落地即炸。
爆炸的氣浪吹得帳內紙片如雪花飛舞。
“紅軍”隊員迅速閃入,“砰砰砰”數槍結果了幾名還倖存的“藍軍”高級軍官,也不理睬他們的破口大罵,自顧自地搶佔要點,還擊着“藍軍”警衛的反撲。
一名已經陣亡的“藍軍”上校,忍不住嘲諷道:“你們逃不出去的。”
“我們根本就沒打算活着出去!”面塗迷彩油的郭亞軍粗聲答道。
“女的?!”
帳內幾十名校尉軍官不約而同地發出驚歎。
他們也知道軍內開始出現女子特種兵了,但是發現自己“陣亡”於女兵手下,還真是有點難堪啊。
“女的怎麼啦?”
郭亞軍哼了一聲,架着輕機槍在窗口掃射一番後,又縮回到一名“藍軍”屍體後躲避還擊的子彈。
那“屍體”氣憤地說:“你作弊!真的子彈可以穿透……”
“首長。請你閉嘴!”
說話的人是李琪。她還端着槍掃了一圈那些頭上紅煙滾滾的“藍軍”軍官們,威脅道:“你們都死了,請遵守規則!不許賴皮!”
末了。她又惡狠狠地瞪着那名被郭亞軍當做盾牌的“屍體”說:“什麼時候導演部把狙擊手的演習效果問題解決好了,什麼時候再跟我們說作弊的事兒!”
“藍軍”軍官們都不再說話。
不過,他們並不是因爲李琪的威脅,而是看到“紅軍”的一名少校竟然開始使用他們的指揮網絡,頓時知道大事不妙了。
馮垚在突擊隊員的掩護下。一殺入帳篷,就直奔帳篷中央的作戰指揮平臺而去。
與事先估計的一樣,這些電腦和大部分設備都不受演習炸藥的影響。
而且最關鍵的是,導調員還沒有趕到現場,這個時機對“紅軍”非常有利。
在帳內正中懸掛的液晶顯示屏上,正不斷顯示着一些變幻莫測的、紅藍色的線段和箭頭。
這不是軍事作戰圖。而是電腦防禦系統對自身受到攻擊的形象圖示。
紅線代表入侵者,藍線代表網絡管理中心的防禦系統。無數個紅色箭頭像毒蛇一樣涌過來,而藍色箭頭則漸漸地淹沒在一片紅色的海洋中。
馮垚明白:這正是辣妹病毒在發起攻擊。
他檢查了一下“藍軍”的網絡。不禁鬆了一口氣,讚了一句:“斷開很果斷嘛!”
一名理工大學的學員聽了這話,不顧李琪的阻攔,衝到他面前,激動地說;“是你發起的病毒攻擊?”
馮垚頭也不擡地指着跟在孟營長身後進來的蒲英說:“不是我。是她!”
蒲英可沒塗迷彩油,衆“藍軍”看清她的臉後。忍不住又發出幾聲驚歎和哀嘆:“怎麼又是女的?!”
這名女兵對“藍軍”造成的威脅,可比那兩名女突擊手還厲害。
幾分鐘前,當病毒發作的那一刻,“藍軍”指揮部內所有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圖像,都一動不動。
最初,大家還以爲是一時的網絡堵塞,便靜靜地觀望着。
沒想到片刻之後,電腦突然黑屏,自動重啓——這是病毒全面攻擊的徵兆。
幾名網絡工程師果斷地切斷了指揮系統和導演部的連接,並啓動了備用系統。
但是不到兩分鐘,電腦屏幕再次黑屏。
備用系統再重啓後,就一直顯示着馮垚現在所看到的圖像。
此時正是8點57分。因爲指揮系統的癱瘓,“藍軍”上下級之間的所有聯絡都中斷了。
這個後果無疑是可怕的。
“藍軍”總指揮一邊命令通信參謀趕緊用電臺和下級聯絡,一邊召集隨軍的計算機網絡高手趕到指揮部,立刻開展修復網絡系統的工作。
但是,那入侵的病毒非常強大,像洪水一樣在網絡系統中氾濫,所向披靡。一條條紅線在滋生蔓延,還變得越來越粗大;一條條藍線在退卻收縮,很快就從屏幕上消失了。
專家高手們還發現,這一病毒是在系統內部產生和蔓延的。而系統防禦層主要是對外的,自然很難抵抗來自內部的侵蝕。
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紅軍”特戰隊攻了進來,將他們一網打盡。
馮垚很快將u盤中的殺毒程序上傳到網絡。
片刻之後,“藍軍”人員發現屏幕上的紅線停止了擴張,在藍線的反攻下,勢力變得越來越弱小。
但是他們無法高興,因爲孟志豪已經從機要員那兒搜到了密語本和呼號表。
他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地塞到蒲英的懷裡,大大咧咧地說:“丫頭,現在你是藍軍總指揮。馬上調動藍軍部隊!”
“啊?怎麼調啊?”蒲英有點發懵。
原先說好的不是這樣啊?她這個小通信兵只管發報的啊?
馮垚笑着指着從電腦上剛調出來的“藍軍”的兵力部署圖,說:“讓裝步團掉頭!讓油料車進沙漠!讓陸航團到處亂飛!——隨便你怎麼調!”
“好嘞!這遊戲,我喜歡!”
蒲英摩拳擦掌、興致盎然地在電臺前扮演起了“藍軍”總指揮。
對面那位已經陣亡的、真正的“藍軍”總指揮。嘆了一口氣說:“丫頭,我真後悔把你送到戰俘營去了。”
蒲英這才認出,這不是那位曾經對自己很是和顏悅色的大校首長嗎?
她不假思索地冒出了一句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對不起了,首長!”
孟志豪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幾分。
大校知道大勢已去。打量着滿臉油彩的孟志豪,半響才說:“你是c軍區特戰旅的孟志豪吧?”
孟志豪倒也光棍,點頭承認:“不愧是首長啊!我的臉塗成這樣也能認出來?”
大校微笑着說:“從第一聲槍響到我們被斬首,整個行動用時五十八秒。這樣完美的突襲行動,除了你,很少有人能做到!”
孟志豪正色答道:“是我的隊員們做到的。”
“嗯。如果不是爲了利用我們的網絡。你們甚至可以全身而退。很厲害很精彩!想不到最後是你們這支特種兵,扭轉了戰局!”大校感嘆。
“如果做不到力挽狂瀾,我們怎麼配稱作‘特種兵’!”
孟營長豪邁的話語。讓正在連續發報的蒲英的手速慢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又加速將幾十條亂七八糟的命令拍發了出去。
而外面的“藍軍”守衛,被郭亞軍等人叫嚷的——“藍軍”首長的性命在她們手中、並要扣押這些人爲人質並逃跑的要求所迷惑,遲滯了幾分鐘的攻擊。
就在這寶貴的幾分鐘之內,馮垚通過特戰隊攜帶的電臺。將“藍軍”的作戰計劃等重要情報都傳輸回了“紅軍”指揮部。
9點零2分,當“藍軍”守衛終於醒悟過來。開始不顧首長死活強攻2號營帳時,馮垚已經命令“紅軍”在開戰後一直沉寂的電子戰分隊,立刻對戰區實施全頻道電子干擾。
“藍軍”的前線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剛剛攻上297高地的兩個裝甲營急急忙忙地倒車,要趕往另一個地區去支援某高地。
指揮車裡,副營長研究了半天作戰地圖,擡起頭納悶地對營長說:“機步三營不是離那個高地很近嗎?直接調他們過去不就行了?怎麼這麼老遠的,把我們調過去?”
“嗯,也許他們另有任務吧?”營長沉吟道。
等他們趕到一個荒涼的小山包上後,不禁想質問指揮部:說好的“紅軍”在哪兒呢?
可是通訊頻道已經完全被幹擾,電臺裡只有吱哇亂叫的噪聲,他們與前指完全聯繫不上了。
不一會兒,又一支裝甲團也開進到此。
兩支“藍軍”面面相覷。
營長問該團的團參謀長:“調我們來這兒的命令,不會是紅軍發佈的吧?”
參謀長說:“電磁干擾肯定是他們乾的,但是命令不可能。他們哪來的密語本?而且,命令是直接由前指下達的!”
團長其實也有疑惑:“可我怎麼總覺得這次調動有問題?會不會和之前的網絡堵塞有聯繫?”
參謀長撓頭了;“這個嘛……上面的命令就是這樣,我們也只能執行啊。等着吧,等電磁干擾沒了,再和前指聯絡看看。”
大家誰都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得原地待命。
最後。他們等來的是“紅軍”二炮部隊的導彈打擊。
還有一支油料補給部隊開到指定加油點後,被突然冒出來的“紅軍”步兵包圍。隨後,“紅軍”的裝甲坦克上來,吃飽了油後,向着“藍軍”陣地的縱深轟隆隆地開去,看得那幫“藍軍”後勤分隊的士官們目瞪口呆。
“藍軍”的陸航團某直升機大隊得到命令,飛往“紅軍”戰區的一處山谷,降落後等待“藍軍”特種兵登機。直升機飛行員忠實地執行了命令後,卻被四周圍過來的“紅軍”偵察兵俘虜了。
最慘的是一個步兵連,得到命令後拋棄所有車輛。拼死爬上了賀蘭山上某處巍峨險峻的山峰後,卻根本沒有發現所謂的“紅軍”雷達站。他們因爲聯繫不上指揮所,也只好留在山頭上待命。被寒冷的山風吹得瑟瑟發抖。
而“藍軍”備用指揮所雖然接替了指揮,卻因爲系統的病毒殘留和網絡電子戰高手的缺乏,在“紅軍”強大的電磁干擾下無法重建正常的指揮秩序。
…………
演習作戰指揮大廳內,“藍軍”陣營的將軍們頻頻搖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這場仗居然打成這樣。是事先誰也沒有想到的。
“紅軍”佔盡劣勢,但還是贏了,而且比預定計劃還提前了半天就奠定了勝局。
演習總指揮徵求大家意見後,果斷決定結束演習,宣佈“紅軍”獲勝——不然再這麼讓“藍軍”的指揮不靈下去,那些開到沙漠中的車隊。和那些被丟在山頭上的連隊,非出大事不可!
子夜時分,“紅軍”車隊紛紛開回演習村。
他們特意從訓練基地的導調大廳前。耀武揚威地駛過。車輛的隆隆轟鳴聲,也蓋不過戰士們那嘹亮磅礴的軍歌。
“槍要天天擦,刀要天天磨,當兵習武咱沒呀沒得說
仗要怎麼打呀,兵就怎麼練。本領過硬纔算合格
一切爲打贏,一切看戰果。只等祖國一聲令下
一切爲打贏,一切看戰果,敢打必勝必勝是我
必勝是我!”
北方冬夜那悽清寒冷的空氣,都被年輕士兵們燃燒的青春和沸騰的熱血給驅散了。
導調部的人跑出來讓他們不要唱了,不要驚擾了首長。
大獲全勝正牛氣沖天的王牌師,又怎麼會吃他們那一套?反而唱得更加帶勁了。
直到一位位肩章上將星閃耀的首長們,出現在導調大廳的大門口,他們才發出一聲吼,停止了唱歌。
威武雄壯的鋼鐵洪流,“默默”地從廳前開過,彷彿是在接受首長們的檢閱。
戰士們的目的,就是要讓首長們看看得勝之師的煌煌軍威。
龐巴頓咧着大嘴,笑呵呵地看着那些挺直了腰板,驕傲地昂着頭顱的兵們,爲這支勇猛頑強永不言敗的英雄部隊,深深地感到自豪。
然後,他又想到了這支部隊現任的部隊長,便轉過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到常安的肩頭:“常師長,你打的真是神仙仗啊!”
一拍之下,藉着門廊的燈光,他發現了剛剛獲得了一場無可爭議的勝利的常安師長,竟然眼睛裡閃着淚光。
“你……?”龐巴頓有些訝異。
本來常安在他心中已經洗去了趙括的印象,但現在這算是……?
常安知道不小心讓龐副軍長看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卻也沒有慌張地去掩飾。
他昂着頭,看着那首尾相接、連綿不絕的戰車,深情地說:“多好的戰士啊!我唯一的心願,就是戰爭真正爆發之後,我能帶着這些勇敢的戰士們凱旋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