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幾個漂亮的小瓶子,嘖嘖稱奇,“沒想到你出門在外,竟然還帶着調味料,只奈何都是天下精美的物件,卻裝了廚房調料,未免暴殄天物。”
合歡的詭異,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形容了。
他睨着我,表情實在不能用友好來形容,隨手抓起一枚烤魚丟給我,“嚐嚐這個。”
金黃色的魚皮已經變得焦酥,而肉卻依然嫩白,看着皮上的點點紅色粉末,輕嚐了,入口是淡淡的辣味。
這味道在口中散開,隨着魚肉翻卷,原本無味的魚肉頓時散發着無盡的香氣,我竟然有些捨不得嚥下。
“你居然還帶了辣椒粉?”我驚訝地開口。
那不友好的眼神忽然變了,變的有點壞壞的,還有點邪惡,“誰說那是辣椒粉了,那是斷腸花的花粉。”
斷腸花?
至毒之物,花開豔紅奪目,花粉卻催人魂魄。我低頭仔細看去,發現那粉末的確細緻無比,比研磨的辣椒粉還要細膩些,真的有些像花粉。
“斷腸花花粉帶辣,只有吃過的人才知道。”他抿着脣,笑容中很是無辜。
吃過的人,只怕大部分都死了,也沒人敢拿來當調味料了。
纖細的玉指把玩着手中的玉盒,“我雖然不在乎珍寶,卻也不會隨身攜帶油鹽醬醋那麼無聊,這裡的件件都是我花了心思收集來的天下難得的毒物,卻便宜了你,哎……”
那一聲似真似假的嘆息,我覺得我若是不趴在地上高呼謝主隆恩,都對不起他這些天下難得的毒物了。
“怕什麼,你的體質又不怕毒。”他眼皮一擡,“換做別人,我還捨不得給呢。”
好吧,謝主隆恩要不要換成跪舔?
他簪尖一挑,又一枚鮮嫩的蚌肉送到了我的嘴邊,我看着漂亮的蚌肉,“那我吃到的鹹味是什麼?”
“‘箭毒樹’的汁液曬乾碾成的粉。”某人哼了聲,“雖然算不上是稀世之物,但想我取汁液、曬乾、研磨,卻也花了不少力氣,就這麼便宜你了。”
“那入口時的衝味呢?”
“‘腐骨草’的末。”他懶散地回答,“我記得它味道似姜,想着去腥不錯。”
果然,他手中就沒一樣好東西,隨便撒出來都是要人命的東西,若非他這玩弄天下藥物的人,若非我這百毒不侵的身體,的確也享受不了。
既然那些東西對我沒影響,我也不再遲疑,一口咬下那蚌肉,品嚐着連皇宮御廚也做不出的決定滋味。
“能讓我做飯的,這天下間也數不出兩三個了,要不是你的東西太難吃,我也不會動手。”他依然有些不甘心和委屈,“女子,你是第二個。”
第二個,還有一人能在我之前讓他屈尊降貴?
不知道爲什麼,心中忽然酸了下。
“誰?”
他呵呵一笑,眼神中閃過一抹明瞭,看穿我心思般。
脣邊的笑意,卻放肆地揚開了,“我娘。”
着了他的道,這個壞心眼的人。
“不過這全毒宴,你到是第一人了。”他看了眼他的寶貝盒子,滿是捨不得。
我相信這傢伙見慣了奇珍異寶的心,纔不會真的捨不得什麼,這人的性格,就是捨不得給別人,什麼都護在自己懷裡。
說白了就是——小氣!
我盯着他的臉,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濃烈的不爽氣息,“不就吃了你一點調味料麼,以後還你就是了。”
“你知道個屁!”他劈頭就回了句。
生氣的合歡,沒見過;罵髒話的合歡,更沒見過。
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居然爲了這麼點小事生氣,真讓我開眼界了。
“我曾說過,絕不爲其他女子做飯。”他悶悶地吐出一句。
我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他爹,那怒其不爭的口吻猶在耳邊,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不想做你爹唄。”我終於明白了他的不爽在哪,爲何發如此大的脾氣。因爲他現在就在做着他最爲不屑的事——給女人做飯。
“知道就好。”他沒好氣地白我一眼,手中的小簪在一個精緻的琉璃瓶中很快地沾了下,就*了蚌肉中。
透過琉璃瓶,大約能分辨出是水狀物,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毒物了。
“放心吧。”我坐在他的身邊,咬着魚肉,“我保證你不會和你爹一樣。你爹是嫁了你娘才變成煮飯公的,我又沒娶你,也不打算娶你,所以……”
“所以我更虧!”他眼睛彎了起來,彷彿是在笑,卻笑的那麼飽含深意,“你知道,我合歡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這傢伙,又不知道要打什麼鬼主意了。
“要什麼你開口,反正我一窮二白,沒什麼能讓人覬覦的了。”我倒隨意,答應了他。
不答應又能怎樣?一如他所言,他合歡從不做賠本的買賣,算計也要算計去,防不勝防不如干脆妥協。
他眼睛更彎了,眼底的波瀾如這湖水,微紋渺渺。
“你如何把蚌肉弄的如此嫩的?”我好奇地挑起一枚蚌肉,丟入口中。
該死的,我已經徹底愛上了他的手藝,愛上了這味道。
那笑容更壞了,合歡盯着我,吃吃笑開。
越笑,我的心越沉,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放了‘化屍水’!”輕輕的聲音,無辜的表情,可愛純真。
化屍水?
化屍水!!!
“噗!”我口中的蚌肉飛了出去,滾了老遠,我愕然地看着他,而他笑的前仰後伏,只看到髮絲晃動飛起落下,肩頭不住擺動,外加眼角沁出的一滴笑淚。
這風情,忒是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