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耿立武躺在窗邊，側着頭，看着初上的華燈。
“這座城市好美，真的好美。”他在喃喃自語，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留戀和不捨。
“大人，想不想吃點什麼？”劉莉在幫他擦拭着傷口，他全身上下都在流血，胸前的骨頭爛掉了一大塊，可以清晰的看見裡面正在漫漫變黑的內臟。
“不吃了，怕東西漏出來。”耿立武笑道，“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噁心？”
“沒有，大人只是受傷了，大人還和原來一樣。”
“你經歷過死亡，你知道那份感覺，好孤獨，好冷，可惜到了明天這個時候，我連那份孤獨和冷，都感受不到了。”
劉莉咬着嘴脣，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明天，把我的魂魄帶回公司，我要給劉莉的魂魄找一個去處。”耿立武道，“今後，你要好好生活，她的家就是你的家，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就是她，要珍惜你的一切。”
“大人！”劉莉跪在了耿立武的身前，“我們回城南吧，大人，再去求一次太師吧，大人！”
“傻瓜，快起來。”耿立武想扶起劉莉，可實在沒有一點力氣，“他不肯救我，再去求他有用什麼用？”
劉莉哽咽的說：“紫菱的命是大人給的，紫菱願意還給大人，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大人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耿立武有些吃驚。
“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屬下出於鯨鯢一脈，能聞數裡之聲。”
“鯨鯢？”耿立武詫道，“看你身形，不像鯨魚，莫非是海豚？”
劉莉點了點頭。
“怪不得如此聰穎，今年多大年紀。”
劉莉搖頭道：“屬下不記得了，屬下是個孤兒，還沒記事就被人棄在了路邊，被一個老尼姑收留，跟着她四處討飯，後來老尼姑死了，我就跟着一羣叫花子繼續討飯，再後來遇到個讀書人，把我領回了家裡，先要了我的身子，然後又把我賣到了妓院，我受不了老鴇的欺侮，一怒之下，殺了人，逃到了北邊。正趕上清軍入關，我就扮作男兒去從軍，後來被發現是女身，又逃到深山裡躲了幾年，再後來我遇到了肖將軍，她說我已經覺醒了，從那以後，我就一直跟着她。”
耿立武嘆道：“果真是個苦命的人。”
劉莉道：“屬下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大人就當從沒見過屬下，屬下這就帶大人去城南。”
劉莉說完，上前要扶起耿立武，耿立武擺了擺手，阻止了她。
“我也是賤命，我也是賤人，我讓你重新回到這個世上，不是讓你去換我這條賤命的。”
“別說了大人，我一定要救你，我早就是個……。”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劉莉的話，鮮血順着耿立武的胸口流了出來。
“我並不是你的恩人，我救你，只是爲了利用你，你也沒必要感激我。”耿立武喘息道，“我死了，你也就自由了，記住我的話，好好活下去。”
耿立武轉身又看了看城市的夜景。
“真美啊，真的……好美……”
劇烈的傷痛，讓他失去了意識。
劉莉走出了房間，在酒店的走廊裡拿出了電話。
“你終於肯找我了。”聽筒的另一端傳來了黃思玲的聲音。
“你應該知道我的位置，我在這裡等你。”
“現在不行，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
寫字樓下，曲柔遞給了武栩一支菸。
“能跟我說會話麼？”
“難得啊，”武栩接過煙，看了看曲柔，笑道：“難得你有心情來找我。”
“沒辦法，”曲柔和武栩並排坐在了臺階上，“實在找不到說話的人。”
“原來是這樣，”武栩苦笑一聲，“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昨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畢程都告訴我了，沒想到一夜之間會出這麼多亂子。”
“我也沒想到，火族的人會如此瘋狂，會找來那種可怕的東西。”
“是你冒犯火族在先，有仇必報是火族的天性。”
“是我做錯了麼？”曲柔看着武栩。
“我始終認爲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是非對錯，當然這件事情上，你和火族都有一定的責任。但是從昨晚的情況來看，除了你和火族之外，好像還有其他人插手其中。”
“你是指那個結界麼？”
“那個結界確實很特別，就算是祝融也未必有那種手段，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混沌竟然在他們的豢養之下，他們的意圖真的讓我有些擔憂。”
“爲了贏得戰爭，火族可能會不擇手段。”
武栩嘆道：“我並不認爲火族有意挑起戰爭，我也不認爲戰爭能夠解決任何問題，儘管你們一再堅持讓她儘快覺醒，儘管你們一再堅持爲戰爭做着準備，但我相信這場戰爭一定可以避免。”
“不是我們在堅持，這是命運。”
“那我就要和所謂的命運較量一下了，”武栩起身道，“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度過了億萬年的歲月，沒必要像人類一樣，爲一些愚蠢的理由放棄眼前的和平。”
“好吧，”曲柔抿了抿嘴脣，“我也期待着你能把眼前的和平繼續維繫下去，可是現在，我卻面臨着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你和她之間肯定存在一些誤會，這份誤會應該是有人刻意造成的，但這並不是問題的全部原因。”
“還有什麼原因？”曲柔表示不解。
“她和混沌交過手，混沌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東西，讓她發生了一些變化。”
“什麼東西？”曲柔有些吃驚。
“不知道，”武栩搖搖頭，“這個生物太古老了，比你我還要古老的多，在他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未知。”
煙抽完了，武栩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曲柔長嘆一聲，遠遠的看着街對面的米線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