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金碧輝煌的大門緩緩朝裡打開,門裡是衣香鬢影人來人往,自詡爲上流社會的人們正在裡面輕歌曼舞,觥籌交錯。
我擡眼看看大門上雕刻着的盛世牡丹,與百鳥朝鳳的紋樣,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笑容。
門兩邊站着兩列穿着白底紫色花紋旗袍的禮儀小姐,她們對我站在門前卻不動的怪異報以好奇的目光。
我向前走了幾步,一個黑色西式背心白色襯衫的瘦高個服務生走上來,笑吟吟地說:“你好!”說着伸出手來接我身上的大衣。
我脫去大衣,露出裡面穿着的剪裁精美的黑色短款斜肩小禮服,從手裡帶着的小坤包裡取出幾張零鈔放在服務生的手裡,點點頭,向裡走去。
盛大的宴會,每一個人都在竭力拉攏自己想要拉攏的人,也是,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特別還是魏氏集團太子爺魏天昊的訂婚宴,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不管是想要向魏氏示好還是拉攏和魏氏相關的各個強勢企業的關係,很多人都擠破頭的想進入這兒。
我今天來這裡不是爲了向任何人示好,也不是爲了拉攏什麼人,更不是爲了利益。我的目光在場內搜尋了一圈,看到了魏天昊,他穿着一襲合體的黑色西服,挽着一身白紗小禮裙的夏夢瑩淺笑着,對着一堆奉承阿諛的人說着話。
我從擺着酒水小點心的長桌上隨手拿起一杯紅酒,夏夢瑩臉上溫柔的笑容在璀璨水晶燈下竟有幾分刺眼。我腦子裡迅速地思考計算着現場的情況和我接下去該怎樣做,還沒想清楚,忽然一聲驚呼在我身後響起:“葉紫嵐?”
我轉身,看向滿臉驚懼地看着我的女人,我曾經的好朋友盧蓓蓓,她穿着一身象牙色V開領絲質軟緞長禮服,手裡拿着一杯香檳,正一隻手掩嘴看着我像看到一隻怪物。“葉紫嵐,你怎麼進得來?”
我勾起嘴角,笑:“爲什麼我進不來呢?”
她迅速走到我面前,回視着我,微微皺眉說:“不管怎麼說,今天這樣的場合你不覺得你不應該來嘛?到時候弄得大家都不好看就不好了,畢竟我們是朋友,你也別糾纏魏天昊了,你們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嘛?”
我握緊手裡的坤包,優雅地笑着問:“朋友嗎?蓓蓓,我們還是朋友?”
她點頭,誠懇地看着我說:“不管你之前對瑩瑩做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我們終究還是好朋友,只要你能變回以前那個你,不再喪心病狂地要折磨瑩瑩,我們,我,瑩瑩,都還是你的朋友,我們一直是你的朋友。”
我凝視她臉上似乎很誠懇很真摯的表情,忽而有趣地笑了笑說:“我建議你還是少看點瓊瑤奶奶的小說,這樣的臺詞聽起來真的很耳熟。”
“你!葉紫嵐,你不要這樣,趁着大家都還沒撕破臉,趕緊走吧!”她的臉色微變,語氣也沒剛纔那樣子誠懇,倒是添了一絲尖酸。
我輕抿了一口紅酒,轉身,卻被這個女人拉住了手臂,她急急地說:“你走好不好?你不要破壞瑩瑩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好不好?我求求你,好不好!”
我微微皺眉,她的這幾句話說得十分響亮,引來旁觀者無數,他們好奇地看着我們,與身邊的人小聲低語。
“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盧蓓蓓?”我問。
她一愣。
“我今天是受邀請參加魏天昊和夏夢瑩的訂婚宴會,還是夏夢瑩親自給我送來的呢,你覺得今天我是該來呢還是不該來呢?”我嘲笑地看着盧蓓蓓一臉吃驚的表情,其實我也很吃驚,當我被夏夢瑩電話到咖啡館後,她當面丟給我這個請柬。夏夢瑩這個女人,我認識了那麼多年,好像是那天才真正地認清楚。
“蓓蓓,紫嵐姐!”一個叫聲打斷了我們兩個十分可笑的對峙。
夏夢瑩帶着魏天昊穿過人羣走到我們面前,微微歪頭看看我,再看看蓓蓓,笑:“你們兩個在幹嘛?蓓蓓,你抓着紫嵐姐幹嘛?”
盧蓓蓓連忙放開我,有些慌張地說:“我怕紫嵐喝太多會醉,正勸她呢!”
我輕輕嗤地一笑。
魏天昊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轉而輕聲對他說:“好久不見,天昊!”
他嘴角微微一勾,眼裡劃過一絲不確定,什麼都沒說,倒是夏夢瑩笑嘻嘻地對着我說:“紫嵐姐,謝謝你能來,我知道你一定會原諒我的,以前的那些不愉快我們都一筆勾銷吧!”看,她說得真輕鬆。以前的一切一筆勾銷?有那麼容易嗎?我看着夏夢瑩美麗的臉蛋,想起我曾經深夜喝着酒,迷醉之際幻想過拿把刀在她的這張小臉蛋劃上幾百道溝溝,看看魏天昊還會不會愛她,但是那不過是個幻想罷了。今天在這裡我不想也不可能那麼做。夏夢瑩,你搶走了我的未婚夫,如今又要裝出善良大度的樣子來,這樣的演技真的可以去拼一拼奧斯卡影后了。
“或者,你還是不原諒我?”夏夢瑩遲疑了一會,看看我不說話,又補了一句。
我微笑,輕輕地說:“原諒?從何說起?況且,我們的以前怎麼可以一筆勾銷呢?三年的校友,四年的同事,七年的好朋友,這樣的以前要一筆勾銷,瑩瑩,你捨得嗎?”
盧蓓蓓輕哼了一聲。
我直視面色驚疑不定地夏夢瑩,她忽然靠向身邊的魏天昊,嬌聲說:“天昊哥,我好高興,你看,紫嵐姐不但原諒我了,還不捨得我呢!”
魏天昊微微皺眉,深深看了我一眼,對着夏夢瑩溫柔地說:“瑩瑩,我有些話要和你紫嵐姐說,你和蓓蓓去那邊吃點小糕點什麼的好嗎?”
夏夢瑩猶豫,盧蓓蓓趾高氣揚地拉過了她,遞了個得意的眼神過去,夏夢瑩看看我和魏天昊,終究是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和盧蓓蓓向一邊走了幾步。
魏天昊臉色一沉,對着我說:“你跟我來!”
我跟着他走出宴會大廳,穿過走廊盡頭,他推開一扇落地窗,外面是一個小花園。他帶着我走到花園一側,藉着花木樹葉掩去大玻璃落地窗的一覽無餘,我摸摸自己□□的皮膚,十月的夜晚,有些涼了。
“葉紫嵐,瑩瑩很單純,或許聽不懂你的話裡有話,但是我懂,你今天出現在這裡,我也能猜到你想做什麼,不過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他嚴肅地看着我,“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可能了,今晚我就要和瑩瑩訂婚,你可不可以真正地放手,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裡?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我晃了晃手裡的酒杯,心不在焉地看着花園裡的燈光將酒杯裡的紅酒折射出幾縷光華。
“你有在聽我說嗎?”他問。
我擡眼,注視着他英俊的臉,許久,說:“我聽到你說的了,你對我,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了嗎?嗯?”
他低頭看着我,不答。
我輕輕地說:“你愛過我嗎?”
他欲言又止,良久,嘆了一聲,說:“你不覺得現在這樣的情況,再問這個很愚蠢嗎?”
我笑了,說:“從我發現你們睡在一張牀上那天起,我就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魏天昊,你愛過我嗎?如果你愛過我,怎麼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時我記得很清楚,我們還是男女朋友,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我從現在到三十歲的計劃裡從來沒有把你剔除在外,你知道嗎?”
“說這些是沒有意義的。”他說。
“沒有意義?”我微微提高了聲音,“魏天昊,你就一直這麼覺得的嗎??你覺得我對你說的未來的計劃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和我說的這些話,沒有意義!”他聲音略微懊惱地看着我。“葉紫嵐,你沒了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但是瑩瑩不一樣,她沒你那麼厲害,她失去了我就等於失去一個世界,而且,說句不客氣的話,她比你好太多了,她比你會收拾家裡一切,她做得菜比你好吃,她的脾氣比你溫柔,最重要的是,她比你更愛我,而我,不愛你了。明白嗎?”
我傻傻地看着魏天昊,依稀想起戀愛之初,那時他還沒回到魏氏,他家裡爲了鍛鍊他於是斷了他的所有金卡,他租一個30平米的小套間,吃着街頭巷尾幾塊錢的炒粉乾和麪條。我下班以後都會去他那裡給他收拾房間,洗衣燒菜做飯,雖然我燒菜的手藝很爛,但是他總是吃得很香,哪怕是一盤炒青菜。
我喝了一大口杯子裡的紅酒,笑了,對着他溫柔地說:“說到底,還是因爲不愛了,所以放開得那麼堅決嗎?可是,你讓我怎麼辦?我還愛着你,我還走不出來!”
我透過樹葉的間隙忽然看到夏夢瑩向這邊走來,似乎是爲了找魏天昊。我向他走近了一步,擡頭看着他,輕輕地說:“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雖然我是有在公司裡爲難瑩瑩,公報私仇,但那是因爲什麼?因爲我當時氣昏了頭,而我,又是爲了誰氣昏了頭?”
他只是看着我,什麼都不說。
我的眼淚掉了出來,想到了曾經的感情就那麼一夕間破碎,心裡是痛的,痛得很難描述。“你以爲今天這樣的場合是我想來的嗎?是瑩瑩拜託我一定要來,我纔來的,如果按照你說的我心懷惡意,我爲什麼要聽她的,我爲什麼要在這樣的場合心懷惡意,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他的神情有一絲動容。
我仰着臉,輕輕地說:“你是瞭解我的,我那麼在乎你,那麼愛你,我怎麼可能做些亂七八糟地事情來給你沒臉呢?”
他低嘆了一聲:“嵐嵐……”
“我們在一起三年,如今你要娶別人之前,是不是可以給我一個goodbye kiss?”我輕輕踮起腳,凝視着他,輕輕地說:“就算,你不愛我了,也沒關係!”
他沉吟了一會,低嘆了一聲,低頭欲親我。
“天昊哥!”夏夢瑩蒼白的小臉出現在我們面前,身邊還有一個盧蓓蓓。
他楞了楞,夏夢瑩掉了兩顆眼淚,轉身就跑,盧蓓蓓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隨着夏夢瑩而去,魏天昊轉頭看向我,眼裡似乎明瞭了什麼,“你故意的!”
我微微一笑,說:“這次,是我故意的。”
他大怒,驀地甩了一個巴掌。我撫摸被打的臉頰,火辣辣地痛漫了上來。
他沒有再看我,臉色暗沉地向着夏夢瑩跑掉的地方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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